李慕白那平淡却如同惊雷的话语,在死寂的“鑫隆货栈”内回荡,每一个字都像重锤般敲击在那些尚存意识的影楼成员心头。
他没有再多看那嵌在墙里、生死不知的炼神执事一眼,也没有去搜刮货栈内可能存在的财物或情报。对他而言,此行的目的已然达到——立威,与宣告。
他转身,步伐依旧从容,如同来时一样,不紧不慢地走出了货栈大门。门外街道上,一些被方才那短暂却恐怖气息惊动的路人,远远围观,指指点点,却无一人敢靠近。李慕白目光扫过,人群如同受惊的鸟雀般散开,让出一条宽阔的道路。
他融入街道的人流,气息再度收敛,很快便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货栈内才响起一阵压抑的、带着恐惧的喘息和呻吟声。侥幸未死的影楼成员挣扎着爬起来,看着内院墙壁上那个人形的凹陷和满地狼藉,脸上毫无血色。
“快……快禀报上去!‘木子白’……他来了!实力……深不可测!”一名小头目颤抖着取出传讯玉符,声音嘶哑。
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伴随着难以言喻的恐慌,以望海城为中心,迅速朝着影楼更高层,以及那些密切关注着“木子白”动向的势力扩散开去。
……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
大梁王朝帝都,玉京。
皇城深处,一座供奉着社稷神器、凝聚了王朝气运的秘殿之中。
一名身着明黄帝袍、面容威严、周身环绕着淡淡紫金龙气的中年男子,正闭目盘坐于一方巨大的社稷山河图前,似在感悟修行。他,正是当今大梁天子,梁武帝萧衍。
突然,他面前那方象征着大梁国运核心的山河社稷图,无风自动,其上代表江陵郡的区域,猛地爆发出了一阵强烈却不刺眼、蕴含着煌煌皇道与混沌意蕴的金光!金光之中,隐隐有一条威严的五爪金龙虚影一闪而逝,发出了一声唯有萧衍能感知到的、充满了生机与压迫感的龙吟!
“嗯?!”
萧衍骤然睁开双眼,眸中精光暴射,死死盯住山河社稷图上江陵郡的方向,脸上充满了震惊与难以置信!
“如此精纯浩大的皇道龙气?!竟似比朕之龙气更加……更加本源?!还夹杂着一股混沌未开、包容万象的意蕴……这是何方神圣出世?或是……传国玉玺碎片齐聚,引动了失落的山河气运?!”
他身为天子,身负一朝国运,对皇道龙气的感应最为敏锐。这股突然爆发的龙气,虽然只是一闪而逝,但其品质之高、其本源之纯,让他这位九五之尊都感到了一丝心悸与……渴望!
“江陵……又是江陵!”萧衍脸色阴沉下来,“之前便有密报,西湖剑阁惊变,疑有身负龙气者现身,拳败玄甲卫……如今这龙气冲霄之象……莫非是同一人?!”
他猛地站起身,在秘殿中来回踱步,帝袍翻飞,显示出内心的不平静。
“传国玉玺……混沌龙气……此人,是敌是友?若为友,或可助朕稳固江山,甚至……探寻上古皇道之秘;若为敌……”萧衍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则必成大患,须尽早铲除!”
他停下脚步,沉声喝道:“来人!”
一道模糊的黑影如同从墙壁中渗出,跪伏在地,无声无息。
“加派‘龙骧卫’精锐,秘密前往江陵,给朕查清这龙气之源!不惜一切代价,掌握其动向!若有招揽可能,许以高官厚禄;若冥顽不灵……你知道该怎么做。”萧衍的声音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杀伐之意。
“谨遵陛下圣谕!”黑影叩首,随即如同融化般消失在阴影中。
萧衍再次看向山河社稷图,目光幽深。他感觉,这突如其来的变数,或许将打破朝堂与江湖维持已久的微妙平衡,甚至……影响到他筹谋已久的某些计划。
……
几乎在同一时间。
大梁北境,镇北王府。
书房内,镇北王赵元庚正听着麾下谋士汇报着各地情报,尤其是关于“李慕白”(他尚不知木子白即李慕白)的消息。
当听到星陨谷外,“木子白”徒手碎绝刺、一步震群雄、指杀影楼长老的传闻时,赵元庚握着茶杯的手猛地一紧,名贵的瓷杯瞬间化为齑粉!
“你说什么?!指杀炼神中期巅峰的影楼长老‘幽泉’?!”赵元庚霍然起身,周身煞气不受控制地弥漫开来,整个书房的温度骤然降低,“消息可属实?!”
那谋士吓得浑身一颤,连忙道:“王爷息怒!消息来自多方印证,应当不假。如今江湖上已传得沸沸扬扬,那‘木子白’的实力,恐怕……恐怕已臻至炼神后期,甚至更高!”
“炼神后期……更高……”赵元庚脸色铁青,胸膛剧烈起伏。他想起之前在霖安城,那个在他王府夜宴上搅动风云、初试锋芒的小子,这才过去多久?!怎么可能成长得如此之快?!这已经不是天才可以形容,简直是妖孽!
一股强烈的危机感与嫉妒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心。他原本以为李慕白只是运气好些的蝼蚁,随手便可捏死,却没想到这蝼蚁竟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成长为了足以威胁到他的庞然大物!
“查!给本王狠狠地查!他到底在星陨谷得到了什么机缘?!还有,他与白鹿书院、与那突然冒出来的‘木子白’是否有关联?!本王要知道他的一切!”赵元庚低吼道,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另外,传令给‘暗枭’,暂停一切针对李慕白的直接行动,重新评估其威胁等级!没有本王的命令,不得轻举妄动!”
“是!王爷!”谋士连忙应下,躬身退了出去。
赵元庚独自站在书房中,望着墙上悬挂的北境地图,眼神阴鸷。他苦心经营多年,暗中积蓄力量,甚至不惜与“影阁”这等隐秘组织合作,所图便是那至高无上的帝位。如今突然冒出李慕白这个变数,身怀混沌龙气,实力暴涨,无疑是他宏图霸业路上的一块巨大绊脚石!
“李慕白……木子白……不管你究竟是谁,敢挡本王的路,唯有死路一条!”他五指收紧,骨节发出噼啪声响,“看来,有些计划,必须要提前了……”
……
海外,某处被迷雾笼罩的仙岛。
金鳌岛,碧游宫。
一位发须皆白、面容古朴、身着八卦道袍的老者,正静坐于蒲团之上,身前悬浮着一面水镜,镜中呈现的,正是星陨谷外李慕白一步震飞三名影楼杀手的模糊景象。(并非实时,而是通过特殊手段回溯)
老者(金鳌岛太上长老,敖光)目光深邃,仿佛能看穿虚妄,直达本质。他轻轻拂袖,水镜中的景象消散。
“混沌气息……万劫意蕴……还有那精纯的皇道龙气……此子,竟将这几股截然不同、甚至相互冲突的力量,融于一身,并度过了九重混元劫……”敖光喃喃自语,古井无波的脸上也露出一丝动容,“天道之下,竟真能诞生如此异数?”
他沉吟片刻,对侍立在一旁的敖钦长老(之前西湖剑阁那位)道:“敖钦,对此子,你如何看待?”
敖钦恭敬回道:“太上长老,此子心性果决,手段莫测,非池中之物。与其为敌,恐非明智之举。若有可能,当设法交好,至少……不应将其推向对立面。”
敖光微微颔首:“你说得不错。传令下去,金鳌岛门下,若非必要,不得与此子‘木子白’或其相关之人发生冲突。若遇其有难,在不妨碍宗门利益的前提下,可酌情给予些许方便。”
“谨遵太上长老法旨。”敖钦躬身领命,心中也是松了口气。他亲眼见过李慕白的实力与潜力,深知与此等人物结仇的可怕后果。
……
白鹿书院,后山禁地。
山长朱熹明手持书卷,立于一株古松之下,目光似乎穿透了层层虚空,望向了江陵郡的方向。他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以及更深的思索。
“守拙师弟果然找到了他……混沌万劫体初成,龙气归位,河图补全……这盘棋,终于开始有意思了。”他低声自语,“只是,棋子太过耀眼,执棋之人,恐怕也要坐不住了。”
他抬头望天,目光仿佛看到了那隐藏在九天之上、法则之后的某些存在,轻轻叹了口气:“风暴将至,希望你这艘新生的舟楫,能扛得住这滔天巨浪……”
……
各方云动,暗流汹涌。
而处于风暴眼中心的李慕白(木子白),此刻却已在望海城另一处毫不起眼的民居中,再次改换了容貌气质,化为一个面色蜡黄、带着些许病气的落魄书生。
他盘坐于陋室之中,指尖在虚空中轻轻划动,勾勒出无数繁复的线条与符文,正是以“天道推演(中级)”在复盘方才货栈之行,并推演后续可能的发展。
“影楼据点被拔,消息必然传开。朝廷、镇北王、影阁、乃至其他势力,注意力都会进一步集中到望海城,集中到我身上。”李慕白眼中智慧光芒流转,“此地已不宜久留,但离开之前,还需再做一件事。”
他的目光,投向了城中某个方向——那里是镇北王麾下“暗枭”组织在望海城的一处隐秘联络点。
“来而不往非礼也。赵元庚屡次三番与我为难,更是派‘暗枭’追踪,这笔账,也该算一算了。”
“而且,或许能从‘暗枭’口中,撬出一些关于‘影阁’和那些‘古老者’的更多信息……”
心念既定,他周身气息彻底内敛,如同一个真正的、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推开房门,融入了望海城华灯初上的夜色之中。
新一轮的猎杀,即将开始。
而这一次,他将不再是猎物,而是隐匿于暗夜中的……猎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