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郡的轮廓在身后渐渐模糊,最终化作地平线上一抹淡淡的青痕。李慕白孑然一身,行走在通往北方的官道上,秋日的阳光将他易容后那张平凡无奇的面孔镀上一层淡金,却照不透他眼底深处那抹历经风波后的沉静。
体内第六条正经的内力奔腾不息,如同一条拓宽了的河道,容纳着更加汹涌的力量。《真龙锻体术》第一重圆满带来的肉身强度,让他即便经历连番恶战与奔逃,此刻也只觉得神完气足,并无多少疲惫。肋下与小腿的箭伤早已愈合,只留下两道浅浅的印记。
他并未选择车马,徒步而行,更能体悟这方天地的气息流转,也能更灵活地避开可能的追踪。《天子望气术》时开时阖,观察着路途所见各色人等的运道气机,既是修炼,也是一种乐趣。他看到商队头领头顶淡金与灰白交织的财气与劳碌,看到江湖客赤黑不定的煞气与晦气,也看到田间老农头顶那虽然微弱却坚韧顽强的生机之气。
“观气识人,洞悉吉凶……这望气术,实乃安身立命、趋吉避凶的无上法门。”李慕白心中感慨。有了此术,他日后行走江湖,将能避开许多无谓的麻烦与危险。
数日跋涉,风餐露宿,他已远离江陵郡数百里。沿途关于江陵郡的消息也零星传来,如同被风吹散的落叶。
四海镖局的镖队果然在落雁峡遭遇伏击,据说战况极其惨烈,洞庭帮与金刀门皆损失不小,但最终镖队还是在少镖头赵千骏的带领下杀出重围,继续北上。经此一役,三方矛盾彻底激化,江陵郡江湖已是山雨欲来。
而郡守府失窃的消息也被刻意压下,并未大规模流传,但暗地里的搜查定然未停。至于金刀门秘宝被盗之事,更是被严密封锁,外界难闻其详。
这些风波,似乎都已与李慕白无关。他如同一个真正的过客,将这些信息在脑中过了一遍,便不再挂怀。
他的目标,是北方重镇——襄阳。
选择襄阳,并非随意。一来,此地乃南北通衢,水陆要冲,消息灵通,便于他打探关于“秘藏地图碎片”和“山河社稷图”的线索,以及寻找解读那本无名古册的方法。二来,根据那本从郡守府窃得的《江陵风物志》记载,襄阳附近似乎也有几处值得关注的古遗迹,或许藏有机缘。三来,远离江陵那是非之地,正好可以安心消化此次所得,进一步提升实力。
这一路行来,他并未一味赶路,而是有意放慢速度,将新得的几门功法细细打磨。
《水遁术(初级)》虽需水域环境才能发挥最大效用,但他尝试将其中的敛息、借水汽隐匿的技巧与《匿踪术(高级)》结合,使得在陆地上的隐匿能力也更上一层楼。
《移形换影》与《龟息功》愈发纯熟,如今他变换身份几乎毫无破绽,甚至连骨骼摩擦的细微声响都能完美控制。
《金钟罩》四至六重的法门他也开始参悟修炼,配合《真龙锻体术》,肉身防御力与日俱增。他感觉,若能将《金钟罩》练至第六重,光凭肉身硬抗韩铁山那个级别的高手全力一击,也未必没有可能。
最大的收获,还是对《天子望气术》的运用。如今他已能较长时间维持望气状态,对气机的分辨也更加敏锐。他甚至尝试着引导自身那缕真龙之气,模拟出不同的气息,虽然还十分粗浅,但已初具“改变自身气运表象”的雏形。
这一日,正午时分,他途经一座名为“枫桥镇”的繁华小镇。镇子因一座古老的石拱桥和桥头连绵如火的红枫而得名,商旅云集,颇为热闹。
李慕白寻了一处临河的茶馆坐下,点了一壶粗茶,几样点心,看似休息,实则耳朵竖起,捕捉着茶馆内的闲谈,同时目光看似无意地扫过街上行人,暗中运转望气术。
“……听说襄阳城最近也不太平,‘铁掌帮’和‘水上飞’两家为了码头生意,都快打出狗脑子了!”
“可不是嘛!听说前几天还在江上干了一架,死了不少人!”
“唉,这世道,哪里都不安生。还是咱们这小镇子好,虽然没啥大富贵,但也清净。”
“清净?老哥你可说错了!前两天镇东头赵员外家不是遭了贼?听说丢了不少金银细软,那贼人身手高明得很,县衙的捕快查了几天,连个影子都没摸到!”
“还有这事?我怎么没听说?”
“赵家怕丢人,捂着呗!不过我有个远房侄子在衙门当差,听他说的,千真万确!”
听着这些市井传闻,李慕白面色平静。江湖纷争,盗匪横行,乃是常态。他目光扫过街上,忽然,在一个匆匆走过的、穿着不起眼灰色短打的汉子身上停顿了一下。
在望气术下,这汉子头顶的气息颇为奇特。一股淡薄的、代表底层劳力的灰白之气下,竟隐隐透着一丝极其凝练的“贼气”!这贼气并非煞气,而是一种善于隐匿、机变、带着些许“偏财”意味的特殊气机。而且,这汉子行走间步伐轻灵,眼神灵动,显然身负不弱的轻功。
“同道中人?”李慕白心中微动,并未声张,只是默默记下了此人的形貌特征。
喝完茶,结了账,李慕白起身离开茶馆,在镇上随意闲逛。他并非漫无目的,而是在寻找镇上气息最为“富贵”或者“特殊”的地方。望气术下,寻常商铺民居多是灰白淡黄之气,唯有一座门庭气派、挂着“赵府”匾额的宅院,上空盘旋着颇为浓郁的金白财气,只是这财气之中,此刻缠绕着一丝灰黑色的“失窃”晦气。
“看来,这就是那被盗的赵员外家了。”李慕白远远看了一眼,并未靠近。他对此并无兴趣。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镇子角落,一家门面古旧、招牌上写着“博古斋”的店铺上。在望气术下,这家店铺的气息颇为沉静,带着一股陈年书卷和古物特有的“物气”,虽不显富贵,却透着一股历史的厚重感。
“博古斋……或许能打听到一些关于古篆文或者奇物线索的消息?”李慕白信步走了进去。
店铺内光线偏暗,陈设简单,只有几个博古架,上面零星摆放着一些瓷瓶、铜器、砚台等物件,看起来都颇为普通。一个戴着老花镜、头发花白的老者正伏在柜台上,就着油灯仔细修补着一本破旧的书籍。
听到脚步声,老者抬起头,推了推眼镜,浑浊的眼睛看了李慕白一眼,声音沙哑:“客官,想看点什么?”
李慕白拱了拱手,笑道:“老先生,晚辈游学至此,对古物典籍颇有兴趣,随便看看。”他说话间,暗中运转望气术观察这老者。
只见此老头顶气息平和,以代表学识、岁月的淡青色为主,气息悠长沉静,竟似有微弱的修为在身,但并非江湖人的煞气,更像是一种养身修心的内力。而且,在其气息深处,隐隐有一丝极其隐晦的、与那“传国玉玺碎片”同源的堂皇之气一闪而逝!
李慕白心中剧震!这看似普通的老者,绝不简单!
老者似乎并未察觉李慕白的探查,只是点了点头,又低下头继续修补书籍,淡淡道:“架上的东西,客官请自便。若有疑问,可来问老朽。”
李慕白道了声谢,装作随意地在店内浏览起来。架上的物品大多气息平凡,年代也不算久远。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柜台角落,一个随意堆放着的、满是灰尘的竹编书篓上。
在望气术下,那书篓之中,竟有一物散发着微弱的、与那本无名古册相似的古老气韵!
他不动声色地走过去,看似随意地翻动书篓里的杂物,都是些缺页的旧书、破损的拓片。最终,他的手指触碰到了一卷以油布包裹、材质非帛非纸的硬物。
他将其取出,打开油布。里面是一张颜色暗黄、边缘破损严重的古老皮纸。皮纸上,用某种暗红色的颜料绘制着一幅残缺的地形图,线条古朴抽象,与他脑海中的“秘藏地图碎片(1\/3)”风格迥异,但那股沧桑古老的气息却如出一辙!
【物品名称】:秘藏地图碎片(2\/3)
【品级】:未知
【状态】:严重残缺,能量微弱
【描述】:记载着某个未知秘藏方位的古老地图碎片之一。
【提示】:集齐三块碎片,可合成完整秘藏地图。
第二块地图碎片!竟然在这里!
李慕白心中狂喜,几乎要抑制不住脸上的表情!他强作镇定,拿着这张皮纸走到柜台前,问道:“老先生,此物如何售卖?”
老者抬起头,看了一眼李慕白手中的皮纸,浑浊的眼中似乎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精光,随即又恢复平淡,沙哑道:“哦,这个啊……是前些年一个落魄书生拿来抵债的,说是祖传的藏宝图,呵呵,破烂玩意,不值什么钱。客官若喜欢,给一两银子拿去吧。”
一两银子?李慕白心中暗道,这老者是真不识货,还是故意试探?他面上不动声色,取出二两银子放在柜台上:“此图虽残破,但晚辈觉得颇有古意,二两银子,请老先生笑纳。”
老者看了看银子,又看了看李慕白,脸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将银子收起:“客官是个爽快人。”
李慕白将地图碎片小心收好,又状似无意地问道:“老先生学识渊博,晚辈近日偶得一册古书,其上文字乃上古篆文,艰涩难懂,不知老先生可知晓,何处有擅长解读此类古文字的高人?”
老者修补书籍的手微微一顿,抬头深深看了李慕白一眼,缓缓道:“上古篆文……流传至今者已寥寥无几。据老朽所知,当世精于此道者,北方‘稷下学宫’或有遗贤,南方嘛……‘白鹿书院’的山长,据说对此颇有研究。不过,这两处皆是学问圣地,非等闲可入。”
稷下学宫?白鹿书院?李慕白将这两个名字记在心里,拱手道:“多谢老先生指点。”
“无妨。”老者摆了摆手,不再多言,继续低头修补书籍。
李慕白知道再问下去也无益,便告辞离开了博古斋。
走出店铺,他回头看了一眼那古旧的招牌,心中疑窦丛生。这老者绝非常人,那丝与玉玺碎片同源的堂皇之气,以及他对自己得到地图碎片和询问古篆文似乎并不意外的态度……都透着古怪。
“是友是敌,尚未可知。不过,他既然没有当场揭穿或为难,暂时便相安无事吧。”李慕白压下心中疑虑,不再多想。
得到第二块地图碎片,已是天大的收获。他立刻寻了处僻静地方,将两块碎片从系统空间中取出,尝试拼合。
两块碎片边缘残缺,无法严丝合缝地拼接,但当他将两者靠近时,碎片上那些古朴的线条竟隐隐发出微光,仿佛有某种无形的联系在彼此吸引。一幅更加完整、但仍缺失了关键部分的地形图,在他脑海中隐约成形。
“还差最后一块!”李慕白目光灼灼。根据目前的地图轮廓判断,秘藏所在的大致方位,似乎指向西北方向,与襄阳城所在的北方略有偏差,但具体位置依旧模糊。
“先去襄阳,打探白鹿书院的消息,若能解读那本无名古册,或许对寻找最后一块碎片也有帮助。”
定下计划,他不再耽搁,离开枫桥镇,继续北上。
十余日后,一座雄浑壮阔的巨城,终于出现在视野的尽头。
城墙高耸入云,如同一条匍?在地的巨龙,蜿蜒盘踞在汉水之畔。城楼巍峨,旌旗招展,无数车马行人如同蚁群,从巨大的城门洞中进出,喧嚣之声隔着数里便能听闻。
襄阳城!到了!
李慕白站在官道旁的山坡上,望着这座千年古城,心中也不禁生出几分感慨。此城地处要冲,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不知见证了多少英雄豪杰的崛起与陨落。
望气术下,整座襄阳城上空的气息更是恢宏磅礴。淡金色的官威文气、赤黑色的江湖煞气、金白色的商贾财气、以及那如同巨龙般盘踞的、属于这座古城本身的厚重“地气”与“兵戈之气”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片复杂而充满活力的气象。
“此地龙蛇混杂,机遇与风险并存。”李慕白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波澜,易容成一个风尘仆仆的普通江湖客,随着人流,朝着那巨大的城门走去。
新的征程,即将在这座古老的城池中展开。而关于秘藏、关于山河社稷图、关于那本无名古册的谜团,也将在新的冒险中,被一步步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