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军大帐内,朱儁被亲兵呼喊声惊醒。
披着外袍冲出帐外。
当他看到远处宛城城头,那迎风招展的“刘”字大旗时,整个人如遭雷击,瞬间僵在了原地。
“怎么可能……”
朱儁的嘴唇哆嗦着,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他围攻了数十天的坚城!
他折损了数千将士都啃不下的骨头!
就这么……一夜之间,换了主人?
而且,那旗号,是一个黑底金字的“刘”字!
刘策!
那个被他视为跳梁小丑,打发去看粮草的黄口小儿!
一股难以言喻的羞辱感,伴随着滔天的怒火,直冲天灵盖!
“擂鼓!”
“全军集结!”
朱儁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的这几个字,一张老脸因为极致的愤怒,涨成了猪肝色。
“咚——咚——咚——!”
沉闷而急促的战鼓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数万还在睡梦中的汉军士卒被惊醒,骂骂咧咧地穿上甲胄,拿起兵器,乱糟糟地在营地里集结。
很快,朱儁在数百亲兵的簇拥下,如同暴怒的雄狮,冲到了大军阵前。
他死死地盯着城头,那面黑色的“刘”字大旗,在他眼中是如此的刺眼,仿佛在无情地嘲笑着他的无能。
城墙上,无数身穿精良甲胄的士兵严阵以待,弓上弦,刀出鞘,散发着冰冷的杀气。
这根本不是他印象中那支老弱病残!
“刘策!”
朱儁用尽全身力气,指着城头,声嘶力竭地咆哮。
“你给老夫滚出来!”
声音在空旷的城野间回荡,充满了无能的狂怒。
片刻之后。
城头之上,刘策的身影缓缓出现。
他身披一身精致的鳞甲,身姿挺拔,在他身侧,是一脸病容、裹着裘袍的郭嘉,和手按剑柄、渊渟岳峙的赵云。
他看着城下气急败坏的朱儁,脸上故作惊讶,遥遥拱手。
“原来是朱将军。”
“末将甲胄在身,不能全礼,还望将军恕罪。”
他的声音平静温和,清晰地落入城下每一个汉军士兵的耳中。
“不知将军一大早便擂鼓而来,军容鼎盛,所为何事啊?”
这番彬彬有礼,却又处处透着讥讽的话语,让朱儁气得差点当场爆炸。
他指着刘策,破口大骂。
“大胆刘策!你好大的狗胆!你可知罪!”
“竟敢无视军令,私自行动,夜夺城池!”
朱儁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尖锐。
“还不快快打开城门,将城池交由老夫接管!老夫或可看在同为汉臣的份上,饶你一条狗命!”
刘策闻言,脸上露出一副更加“无辜”和“委屈”的表情。
他叹了口气。
“将军此言差矣。”
“末将奉陛下之命,前来南阳驰援,见将军连日攻城不下,损兵折将,心中实在是焦急万分啊。”
这话一出,城下数万汉军顿时一片哗然。
无数士兵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他们确实攻了很久,也确实死了很多人,这少年将军说的,是实话。
朱儁的老脸,瞬间又黑了几分。
刘策的声音还在继续。
“末将忧心将军,夜不能寐。昨夜观天象,见将星黯淡,贼星猖狂,心想不能再坐视不理。”
“于是,末将效仿古人,行险一搏,幸得高祖在天之灵庇佑,侥幸破城,正想着天一亮就向将军报喜,与将军同享此大功呢!”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语气变得“诚恳”而“担忧”。
“只是,如今城中降兵尚有上万,人心不稳,尚未彻底安抚。将军麾下大军军威太盛,末将担心他们一旦看到大军入城,会心生恐惧,再生哗变。”
“到时候刀兵再起,血流成河,伤了将军麾下的弟兄们是小,万一惊扰了将军,那可就是末将的万死之罪了!”
“所以,为了将军的安全着想,依末将看……将军还是暂时不要进城为好。”
“噗……”
城墙上,郭嘉没忍住笑出了声。
主公这番话,简直是把朱儁的脸按在地上反复摩擦。
朱儁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刘策“你……你……”了半天,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就在这时。
刘策身旁那个病怏怏的青年谋士,向前走了一小步,幽幽地补了一句。
声音不大,却精准地捅进了朱儁的心窝。
“朱将军。”
郭嘉慢条斯理地开口。
“我家主公念及将军连日苦战,劳苦功高,已于破城之后,便立刻将大捷的喜讯,八百里加急送往洛阳了。”
“捷报中,我家主公可是浓墨重彩,为将军表了‘疲敌’的首功啊。”
疲敌之功?
朱儁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这哪里是表功!
这分明是在告诉天子,告诉满朝文武,他朱儁无能!
真正的功劳,是人家刘策的!
“而且……”郭嘉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声音陡然转寒。
“如今,我家主公正镇守着这座为朝廷光复的城池。”
郭嘉的目光,如鹰隼般死死盯住了朱儁。
“朱将军此时此刻,率领数万大军,兵临关内侯镇守的城下,是何居心?”
他一字一顿,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
“莫非……”
“是想谋反不成?!”
谋反!!!
这两个字,如同一记九天惊雷,狠狠地砸在了朱儁的头顶!也砸在了城下数万汉军将士的心里!
朱儁脸上的血色“唰”的一下全褪光了,变得一片惨白。
他看着城墙上那个似笑非笑的病弱青年,又看了看那个一脸平静的少年校尉。
他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胸口一闷。
“噗——”
一口鲜血,终究是没忍住,狂喷而出,染红了身前的马鞍。
“将军!”
“将军!”
身边的亲兵大惊失色,连忙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朱儁。
朱儁挥开他们,死死地攥着缰绳,指着城头,嘴唇颤抖,却再也骂不出一个字。
攻?
他不敢!谋反的罪名他担不起!
退?
他更不甘心!数万大军众目睽睽之下,被一个黄口小儿逼退,他这张老脸往哪搁?
进退失据!
数万汉军,就这么尴尬无比地停在宛城之下。
太阳越升越高。
士兵们顶着烈日,盔甲滚烫,人人汗流浃背。
一开始的愤怒和骚动,渐渐变成了茫然和疲惫。
“怎么回事啊?打还是不打啊?”
“听说是那个新来的刘校尉,昨天晚上一晚上就把城给拿下了。”
“我的天,真的假的?我们死了那么多弟兄都没打下来……”
“那我们现在在这干嘛?晒太阳吗?”
议论声越来越大,军心,肉眼可见地涣散了。
朱儁在军中的威望,在这一刻,一落千丈。
……
汉军阵中,一个军阵里。
孙坚望着城头上那个挺拔的身影,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有震惊,有欣赏,但更多的是一种审视和忌惮。
他身边的副将程普,一个满脸胡须的壮汉,脸上满是凝重。
“将军,这刘策……”
“好毒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