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阁会议持续到当天深夜,因为没有得到确切消息,仅凭两封电文,内阁成员还不敢给出最终定论。
刘公岛大捷的消息,只在内阁高层中流传,没有向外散发。
众人一夜无眠,第二日清晨,光绪帝早早站在紫禁城最高的城楼上,向东而望。
慈禧老妖婆虽然矫情,也静静得坐在卧房里发呆。
李鸿章等几个内阁大臣,在内阁坐了一夜,天亮时便顶着熊猫眼,早早跑到城门外等候。
海军衙门更是全员出动,在东城门外列队,翘首以盼,望向远方。
这些大清国最高贵的一群人,都在不约而同得做一件事,等候八百里加急的书面捷报。
比起那虚无缥缈的电报文书,他们更信沿用了两千多年的书面捷报,这玩意一般不会有假。
终于,一匹快马踏破清晨的薄雾,自东边而来,马背上驿卒身穿青色马褂,背负双龙令旗,手持一份卷轴。
沿途大声呼喊:“刘公岛大捷……”
城门外众人纷纷向前围拢,李鸿章来回踱步,高兴的像个孩子:“来了,来了,诸公都听到了吗,真的是捷报……”
海军衙门的好多官员,一颗心算是踏实下来,好多人以袖拂面,擦拭高兴的泪花。
大清虽然无能,官员虽然腐朽,但从心底里,他们还是盼着打胜仗的,这点不用质疑。
驿卒越来越近,抡圆了马鞭拼命抽打快马,马屁股都抽出血印子来了,可见驿卒之卖力。
当战马跑到众人面前,高举着染了墨渍的文书,再次嘶吼:“北洋水师大捷!刘公岛大破倭寇!”
随即,驿卒穿过城门,继续向城中跑去。
这屌炸天的呼喊声,好多年没有听到过了,像火星落进滚油里,瞬间炸了整条街。
挑着豆腐脑担子的王二愣手一抖,铜勺 “当啷” 砸在桶沿,热汤溅了裤脚也浑然不觉。
他一个跳跃,追着驿卒追问:“真…… 真打赢了?北洋水师还在?”
驿卒回头露出一个微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王二愣会意,突然蹦起来,把铜勺敲得震天响:“打赢喽!百年难得一见,北洋水师还在,万里海疆还在!”
街对面的广和楼茶馆里,刚摆开棋盘的茶客们 “哗啦” 掀了棋子。
穿蓝布长衫的账房先生,推掉鼻梁上的圆框镜,抓起桌上的茶壶往嘴里灌,茶水顺着下巴流进衣襟。
“痛快,早说李中堂的水师错不了!买来的德国巨炮,总算没白费朝廷的银子!”
靠窗坐着的老秀才颤巍巍摸出旱烟袋,划了三根火柴才点着,烟锅里的火星子随着他的笑声明灭:“扬眉吐气啊!
想当年鸦片战争,哪有这般光景!”
内城的恭亲王府里,奕欣一直把耳朵早贴在门上倾听,拽着朝珠就往外走。
管家追在后面喊:“王爷,您还没换朝服呢!”
奕欣脚步不停:“换什么朝服!先去军机处!要让老佛爷和皇上第一时间知道,刘公岛大捷是真的,捷报来了!”
当慈禧和光绪帝,最终确认了捷报内容,和昨日电文一致,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皇阿玛,是不是可以昭告天下,我大清扬眉吐气了?”
慈禧满脸笑意:“当然!”
“那,我嘉奖北洋水师的圣旨,还有册封丁幼廷等有功之臣的圣旨,是不是也可以发出了?”
慈禧点点头:“理当如此!”
光绪帝连蹦带跳,疯了一样往外奔跑,张罗着将此事宣扬天下,要让大清子民,好好高兴高兴。
而此时,千里之外的刘公岛上,丁幼廷和日寇的战,依旧不算结束。
周围威海卫各个炮台,还在日寇陆军手里,不拿下这些炮台,水师战船无法回到海湾,随时会被其攻击。
陆地上的岸防部队,也都跑到了刘公岛上,好在是,他们大多活了下来,没有投降。
此时,威海卫陆军统领戴宗骞,领着仅剩的八千岸防兵,和刘公岛陆军统领张文宣一起研究战事。
戴宗骞说道:“海军那边已经打开了局面,我们陆军也不能没有表示,无论打得过还是打不过,我们都要拼死一战。”
张文宣也是如此:“戴统领不必担心,若没有你们岸防陆军镇守威海卫,我们刘公岛也无法独存。
这一战,刘公岛陆军会协助你们抢滩登陆,重新夺回威海卫炮台,即便战至一兵一卒,也绝不后退。”
旁边,坐着摇摇椅,浑身惬意的丁幼廷听不下去了。
“喂,喂,你们两个不要老是死战、死战的。
打仗是一门艺术,打的赢就打,打不赢就跑,死人不是目的。
我们要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胜利,若是把兵都打没了,以后咱还怎么混?”
张文宣狂翻一个白眼,死活看不上丁幼廷这副浪荡公子的狗样子。
“丁小提督,别站着说话不腰疼,陆上有两万日军镇守,而我们刘公岛上,满打满算才一万陆军。
而且,我们的武器装备,战法战术,都无法和日军相比。
日军还有炮台加持的地利,这仗要是不拼命就能打赢,我喊你叔。”
戴宗骞一脸凝重:“张统领说的不差,陆战不比海战,海战可以投机取巧,但陆战必须真刀真枪,没有之一。
丁小提督,我们遵从你爹意愿,暂时听你指挥不假,但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
你不懂陆战就不要瞎逼逼,有本事你来啊!”
丁幼廷十七岁的年纪,狗脾气正盛,见不得别人挤兑自己,小脖一拧,不信这个邪。
“谁说我不懂陆战?我来就我来,好歹我也是代提督,能打海战就能打陆战。
你们跟我说说,岸上现在什么情况!”
戴宗骞也不矫情,指着威海卫地图诉说:“威海卫炮台群,共分为三大区域,总计 23 座炮台、160 余门进口岸炮。
南岸炮台群:含龙庙嘴、鹿角嘴、皂埠嘴 3 座海岸炮台,配备 280 毫米、240 毫米克虏伯重炮,还有一些小型火炮;
旁边,另有摩天岭、杨枫岭、谢家所 3 座陆路炮台。
北岸炮台群:含北山嘴、黄泥沟等炮台,与南岸形成火力交叉,护卫威海卫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