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门弟子院的晨露还没干透，宋清雾就已经盘腿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手里捏着本《基础吐纳诀》，眼神却飘向了院墙外那片云雾缭绕的山峦。她的手指无意识地在书页上划着，脑子里盘算的全是怎么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出清云宗。
“要不今晚趁巡逻弟子换班的时候，顺着后山的藤蔓滑下去?”她小声嘀咕着，指尖在石桌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下山路线，“就是不知道那藤蔓结实不结实，万一摔断了腿，回家还得被爹笑话。”
噗～
一声轻嗤从旁边传来，宋清雾扭头，见苏卿卿正站在廊下，手里拎着柄刚擦拭过的长剑，剑穗上的银铃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苏卿卿挑眉看着她，眼神里明晃晃写着“你是傻子吗”。
“宋清雾，你这脑子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苏卿卿走过来，用剑鞘敲了敲她面前的石桌，“清云宗的护山大阵岂是摆设?后山那片崖壁更是布了三重结界，你以为凭你那点三脚猫的功夫，能溜得出去?”
宋清雾撇撇嘴，把《基础吐纳诀》往桌上一扔:“那怎么办?总不能在这破地方待一辈子吧?你看这木床硬得硌骨头，每天的糙米饭淡出鸟来，哪有家里的软榻舒服，哪有小翠做的胭脂糕香甜?”
“你就这点追求?”苏卿卿翻了个白眼，剑尖指向远处云雾中的主峰，“知道清云宗的入门测试刷下去多少人吗?多少人挤破头想进来看一眼，你倒好，揣着万年难遇的万象灵根，天天琢磨着逃跑?”
她越说越气，剑鞘在石桌上敲得“咚咚”响:“上次测试，长老说你的灵根千年难遇，将来成就不可限量，你倒好，这半个月除了应付早课，就没见你正经练过功!你的《引气诀》才摸到门槛，我的‘三灵根’都快突破第二层了，你不觉得浪费吗?”
宋清雾被她说得有些心虚，却还是梗着脖子犟嘴:“灵根好怎么了?灵根好就得天天练功啊?我本来就不想修仙，要不是我爹把我赶出来，我现在正在家里享福呢!”
“你一一”苏卿卿被她气结，正想再说些什么，院门口忽然传来脚步声。一个负责传信的小弟子站在门口，手里捧着个信封:“宋清雾师姐，你的家书。”
宋清雾眼睛一亮，瞬间把刚才的争执抛到脑后，几步冲过去接过信封。信封上是爹宋临远的笔迹，她指尖都有些发颤，拆信封的动作带着几分急切:“肯定是我爹娘想我了，知道我在这儿受苦，让我回家呢!”
苏卿卿在一旁抱着胳膊，冷眼看着她:“我劝你别抱太大希望，宋城主可不是那种会轻易心软的人。’
“你懂什么?”宋清雾头也不抬，抽出信纸飞快地扫了几眼。可越看，她脸上的笑容就越僵硬，到最后，眉头拧成了个疙瘩，眼睛瞪得溜圆。
“怎么会...”她喃喃自语，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又把信纸从头到尾读了一遍。
信纸开头倒是寻常，问了问她在清云宗的起居，可后面的内容却像一盆冷水，兜头浇在她心上一一“清雾吾女，既入仙门，当知勤勉。万不可再存归家之念，更不可学那市井无赖，想着回家啃老。你身负灵根，当以修炼为重，早日有所成就，给弟弟树立榜样，莫要辜负了这身天赋，更莫要让为父与你娘失望……”
“啃老？”宋清雾猛地把信纸拍在石桌上，声音陡然拔高，“我什么时候想啃老了？是他把我扔到这破地方的！现在倒嫌我想回家了？他怎么知道我没好好练功？是不是你告的状？”
她扭头瞪向苏卿卿，眼里都快冒火了。
苏卿卿被她这反应逗得一愣，随即拿起桌上的信纸，忍着笑仔细看了一遍。等看清宋临远那几句“莫学市井无赖”“当勤勉修炼”的话，终于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哈哈哈……啃老？”苏卿卿笑得直不起腰，用剑鞘点了点信纸，“宋城主说得没错啊，你可不就是天天琢磨着回家当大小姐，不想着好好练功吗？这不是啃老是什么？”
“你还笑！”宋清雾气不打一处来，伸手去抢信纸，“有什么好笑的！我爹肯定是被谁忽悠了，不然怎么会这么说我？”
“谁能忽悠你爹啊？”苏卿卿躲开她的手，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我看是你那点小心思，早就被宋城主看穿了！也是，就你这天天偷懒摸鱼的样子，能瞒得过谁？估计宗门里早就有人把你的情况报给城主府了。”
宋清雾愣住了，这才反应过来——清云宗和明月城虽远，却并非毫无联系，爹要想知道她在这儿的情况，确实不难。说不定从她进宗门第一天起，就有人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呢。
“好啊，合着你们都串通好了是吧？”她气鼓鼓地坐下，抓起桌上的《基础吐纳诀》就想撕，可手指触到粗糙的纸页，又硬生生停住了。
这可是她现在唯一的“读物”，撕了连个打发时间的东西都没了。
苏卿卿见她气鼓鼓的样子，终于收敛了些笑意，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行了，别气了。宋城主也是为你好，你想想，万象灵根啊，多少人求都求不来，你总不能真就这么浪费了吧？”
她顿了顿，语气难得温和了些：“再说了，你好好练功，早点突破，将来成了厉害的修士，想回明月城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到时候风风光光地回去，总比现在偷偷摸摸逃跑强吧？”
宋清雾没说话，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石桌上的纹路。苏卿卿的话像颗石子，在她心里漾开了圈圈涟漪。
风风光光地回去？好像……是比灰溜溜逃跑强点。
可一想到那些枯燥的功法，那些沉重的威压，她又犯了愁。
“练功多累啊……”她小声嘀咕，像是在跟苏卿卿说，又像是在跟自己说。
苏卿卿挑眉：“累？等你练出点本事，能御剑飞行了，能隔空取物了，到时候想去哪就去哪，想吃什么就有什么，那才叫舒服。你以为你爹娘为什么非要送你来？不就是想让你将来能自己护着自己，不用再受委屈吗？”
宋清雾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诧异。
她一直以为爹娘是嫌她闯祸，才把她扔到清云宗，可苏卿卿的话，却让她心里某个角落忽然软了一下。
是啊，爹虽然严厉，娘却总偷偷给她塞钱，临走时还红着眼圈叮嘱她照顾好自己。他们……或许真的是为了她好？
“我……”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集合的钟声，是早课的时间到了。
苏卿卿收起剑，冲她扬了扬下巴：“走了，上早课去。就算不想好好练，也别迟到了被长老罚，到时候又得写信告诉你爹娘，说你在宗门不守规矩。”
宋清雾看着她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石桌上的信纸，宋临远那句“莫要辜负了这身天赋”像根小刺，轻轻扎在她心上。
她慢吞吞地拿起《基础吐纳诀》，拍了拍上面的灰尘，嘴里嘟囔着：“练就练，谁怕谁？等我练出点样子，回去第一件事就是让我娘给我做一桌子好吃的，补偿我！”
说罢，她小跑着跟上苏卿卿的脚步，只是这一次，她手里的《基础吐纳诀》，捏得比平时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