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膳时我去借针线,灰布短打的小个子又在伙房外磨斧子。他们连换班都不换身衣服,当我们是瞎子?
陆明川继续听着苏然的话,他摸出怀里的碎瓷片,那是今早故意摔碎的茶碗,边缘还沾着褐色茶渍。
他用拇指蹭了蹭锋利的茬口:刘邦的人。
或者吕雉的。苏然纠正他,张良说过,那女人的眼线比蛛网还密。
风突然大了,吹得营寨角落的破旗猎猎作响。
陆明川望着旗面上斑驳的字,喉结动了动:得把他们甩开。
怎么甩?
苏然的指甲掐进掌心,上次在通道里遇到士兵,你用历史课本里的官话糊弄过去;和张良说话时,我假装对星象感兴趣转移话题。可现在他们盯着我们每一步,连去茅厕都要跟到篱笆外!
陆明川把碎瓷片塞进腰带,金属扣硌得腰腹生疼。
他想起今早路过演武场时,看见几个士兵正在搬运火药桶。
那是新从巴蜀运来的,用来攻城的引火之物。
混乱。他突然说,他们要监视我们,最怕的就是混乱。
苏然抬起头,眼睛在暮色里亮了一瞬:你是说……
演武场的操练兵。
陆明川指了指东边,那里传来整齐的喊杀声,戌时三刻收操,士兵们会去伙房领饭。那时候伙房最乱,火头军要分三百人的饭,帮厨的杂役跑来跑去……
他顿了顿,如果有人不小心撞翻了粥桶?
苏然的手指绞着袖口:撞翻粥桶能乱多久?最多半柱香。
半柱香够我们溜到马厩。
陆明川从怀里掏出张皱巴巴的布片,是今早趁人不注意从马夫那里顺来的地图,马厩后面有个狗洞,我昨天喂过看门的老黄狗,它见了我摇尾巴。
苏然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你想过后果吗?
她的声音发颤,如果被发现是我们搞的鬼,刘邦会当我们是敌国细作。到时候我们不是关牢房,是直接砍头!
陆明川反手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粗布袖口传过来:可如果不甩开他们,我们永远找不到天命玺的线索。
想起昨夜在帐篷里听到的对话。
当时有两个士兵蹲在篝火旁烤红薯,其中一个压低声音说:那东西要是落在吕夫人手里……
另一个立刻用脚踢散了火星。
苏然的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
她望着远处巡夜士兵的火把,那火光像漂浮的鬼火,一明一灭。
你记得在遗迹里看到的图案吗?
她轻声说,天命玺周围刻着十二星宿,张良说那是沟通天地的媒介。
如果我们能拿到它,说不定能……
回去。陆明川接完她的话,喉咙发紧。
他想起现代的实验室,想起电脑里存着的《史记》电子稿,想起出发前苏然塞进背包的那盒润喉糖。
现在那盒糖还在他的行囊里,糖纸都被汗水浸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