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张良按住刘邦的胳膊,羽扇轻摇,“当务之急是商量对策。”
李警官从口袋里摸出张皱巴巴的纸,展开时能看见上面用铅笔勾着几个地址:“他们说青蚨堂在西安有个仓库,存着刚从茂陵盗的青铜器。局里已经申请了搜查令,但……”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满地的文物,“对方可能已经收到风声,转移赃物是迟早的事。”
陈教授放下手里的青铜斗,指尖还沾着绿锈:“得加快文物转移速度。我刚才联系了省博的老周,他们的防弹车后半夜能到。先把刻铭文的礼器和玉器运走,陶俑和陶片用防震箱装。”他突然想起什么,转身翻找自己的帆布包,“对了,我让小吴带了真空塑封机,那些丝织品残片得赶紧处理,再搁两天就得糟了。”
吴煜望着石壁上跳动的烛光,突然觉得怀里的笔记本变得沉甸甸的。他翻到最新记录的那页,上面歪歪扭扭记着“惠帝四年大旱,常平仓开仓,斩贪吏三人”,墨迹还没干透,在烛火下泛着潮气。“所以您后来……”他抬头看向刘邦,“面对天灾时,真的从未绝望过?”
刘邦的灵魂凝视着石壁上斑驳的壁画。那是他当年出巡时的盛况,乐师吹着排箫,侍女捧着酒樽,如今都被岁月啃得只剩半张脸。“朕当然绝望过。”他的声音轻得像落在陶片上的灰,“可朕是天子,绝望也要藏在龙袍里。百姓抬头看天,看见的是云;抬头看朕,看见的得是山。”
张良忽然轻笑一声,羽扇指向陈教授正擦拭的青铜斗:“你看那量器上的铭文,最后一句是‘以济元元’。元元者,黎民也。所谓帝王之术,不过是把‘黎民’二字,刻进每块砖、每斗粮、每道诏里。”他转向李警官,“倒是你们这些现代人,守的是更重的山。”
李警官摸出根烟,又想起陵墓里不能明火,便捏着烟盒在手里转:“我们守的不是山。”他望着满地的文物,目光柔和下来,“是活过的证据。”
吴煜低头翻开笔记本新的一页,笔尖悬在纸上游移片刻,最终落下一行字:“天灾如刀,斩不断的是。”他抬头看向刘邦,老人的灵魂正凝视着那半枚青铜斗,龙袍上的玄鸟纹在烛火中微微发亮,“是刻在器物里的,活过的温度。”
墓道外忽然传来夜枭的啼鸣,悠长而凄厉。李警官看了眼手表,把警帽重新扣在头上:“我去外围转转。老陈,塑封机到了叫我;小林,记完赶紧把本子收好了。别让那些贼惦记上。”
吴煜应了一声,低头整理散落在地的笔记纸。一张画着常平仓结构的草图飘出来,被穿堂风卷到陈教授脚边。陈教授弯腰捡起,借着烛光看了看,突然轻声说:“你记的这些,比博物馆的解说词有用多了。”
“为什么?”
“因为你记的不是死物。”陈教授把草图递还给他,镜片后的眼睛亮得像星子,“是活人在灾年里的喘气声,是砍头的刀落下前,百姓哭的那一声‘青天大老爷’。”他指了指刘邦的灵魂,“这些,比任何文物都金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