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煜转身走向陵墓深处,龙袍拖在青石板上,拖出条若有若无的影子,这些年在这儿躺着,倒比活着时明白。有些事,藏着不如晒在太阳底下。
吴煜望着刘邦的背影,忽然想起笔记本里刚记的韩信背水萧何运粮。那些鲜活的、带着体温的故事,原来都藏在史书的字缝里。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钢笔,笔尖还带着体温。
小林?陈教授碰了碰他胳膊,发什么呆呢?
吴煜摇头,转头看向张良,张先生,您还没说自己呢。
张良的羽扇在掌心敲了敲,笑意在眼角漾开:我不过是个执扇的,哪及得上他们真刀真枪?
子房莫要谦虚。刘邦的声音从黑暗里飘来,带着几分调侃,当年入咸阳,要不是你拦着,我早被阿房宫的珠宝迷了眼。
吴煜低头翻开笔记本新的一页,笔尖悬在纸上,忽然听见石壁外传来脚步声。李警官的身影出现在甬道口,手电筒光束扫过众人:盗墓贼都押走了,赵虎那小子嘴硬,不过……他晃了晃手里的手机,局里来消息,说陈教授发现的麻纸,可能和三年前山西出土的汉简有联系。
陈教授眼睛一亮,从椅子上弹起来:快让我看看!
吴煜望着他们围过去的背影,又抬头看向刘邦和张良。两位古人的身影在应急灯下愈发淡了,像两团将要散去的雾。他赶紧低头记录,钢笔尖在纸上跑得飞快,仿佛要抓住那些即将消散的、带着温度的历史。
陵墓外的风灌进来,吹得笔记本哗哗翻页。吴煜慌忙按住纸页,却见刚写的字迹上,落了粒细小的尘屑。不知是两千年前的泥土,还是某个忠臣良将的叹息。
陵墓主墓室的考古灯在头顶投下冷白的光,将石壁上斑驳的朱砂壁画照得愈发清晰。吴煜蹲在一块铺了帆布的青石板上,笔记本摊在膝头,铅笔尖在纸页上沙沙游走,墨色字迹里浸着潮湿的汗渍。他已经记了快二十页,从刘邦与项羽的垓下决战,到萧何月下追韩信,此刻正随着这位帝王的讲述,沉入更暗涌的历史褶皱里。
高帝五年秋,燕王臧荼反。刘邦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半透明的龙袍在穿堂风里泛起涟漪,原本威严的眉眼间浮起几缕阴翳,朕当时刚坐定未央宫,殿外的朱漆柱子还挂着新刷的漆味,臧荼的反书就递到了案头。
吴煜的笔尖顿住。他记得《史记》里只写秋,燕王臧荼反,攻下代地,却没写刘邦此时的心境。您……当时慌了吗?他鬼使神差地问。
刘邦的虚影转过脸来,眼角的皱纹里凝着千年的月光:慌?朕在芒砀山斩白蛇时,被秦兵追得三天没吃粒米;彭城之战败得惨,为了逃得快,把鲁元公主从马车上推下去两次。这天下是从血里捞出来的,哪能轻易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