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煜是被一阵彻骨的寒意冻醒的。
他蜷缩着从青石板上撑起身子,后脑勺撞在潮湿的石壁上,疼得倒抽一口冷气。鼻腔里涌进浓重的霉味,混着泥土与铁锈的腥气,像一块浸了水的破布,直往喉咙里钻。
这是……他抬手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指尖触到的粗布衣料让他猛地一怔。分明记得穿越前自己还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牛仔夹克,站在省博新展的大汉遗珍展厅里,盯着全息投影中复原的刘邦长陵模型发呆。讲解员的声音还在耳边响着:长陵地宫深十三丈,以文石为椁……
然后呢?他扶了扶滑落的黑框眼镜,记忆在此处断裂成碎片。再睁眼,便是这幽闭的地下空间。
吴煜踉跄着站起来,后背蹭到冰凉的石壁。借着头顶透下的几缕微光,他这才看清四周。青灰色的石砖铺就的地面上,散落着半块彩绘陶俑的残臂,断臂处还粘着斑驳的朱漆;不远处倒着一盏错金银铜灯,灯盘里凝固的灯油泛着暗褐色;更远处有块巴掌大的玉璧裂成两半,断裂处的茬口还沾着新鲜的泥土,显然是刚被摔碎的。
这是……他的喉结动了动,指尖颤抖着抚过石壁上的刻痕。那些阴刻的汉隶在昏暗中若隐若现:长陵地宫,永固汉疆。
刘邦的长陵?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墓室里激起细小的回音。作为历史系大三学生,他对汉代帝陵的研究近乎痴迷,课本里那些枯燥的数字此刻突然鲜活起来。长陵位于咸阳原,始建于高祖十二年,东西广百二十步,高十三丈,可眼前的地宫比他想象中更逼仄,石壁上凝结的水珠顺着纹路往下淌,在地面积成星星点点的水洼。
一阵穿堂风突然灌进来,吹得他后颈发凉。吴煜这才注意到墓室东侧的石壁上有个一人高的盗洞,洞口的土堆还松松垮垮的,几截被砍断的木棍横在洞边,像是盗墓贼用来支撑洞口的。洞外的天光顺着盗洞漏进来,在满地狼藉上投下苍白的光斑。
他们刚走不久。他蹲下身,指尖掠过地面一串带泥的鞋印。鞋印很深,前掌压痕重,像是急于离开的模样。不远处还有半截未燃尽的蜡烛,蜡油凝固成扭曲的形状,应该是盗墓贼留下的照明工具。
胃里突然泛起一阵恶心,吴煜扶着石壁坐回地上。穿越这种事,他只在室友的玄幻小说里看过,怎么就轮到自己了?他摸了摸口袋,果然没有手机,连钱包都不见了,只有半块发硬的馒头。大概是原主的?
原主?他突然反应过来,自己现在这副身体的原主人是谁?是盗墓贼?还是附近的村民?可身上这件打着补丁的粗布短衫,袖口还沾着草屑,更像是普通百姓的打扮。
不重要了。他摇了摇头,目光重新落在满地的陪葬品上。那半块玉璧的断面上,隐约能看到长乐未央的刻痕。这是典型的西汉宫廷用玉。还有那盏铜灯,错金银的云纹与《西京杂记》里记载的长信宫灯极为相似,虽不如真品精致,却也是不可多得的文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