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竹从袖中摸出半片纸页,顺着栅栏缝递进来,这是作坊新晒的纸,您看这纹路……
林晓借光细看,纸面上细密的竹纤维呈放射状分布,与那日吕雉呈给刘邦的如出一辙。她喉头发紧:松烟坊的老板可肯开口?
起初他吓得直打摆子。阿竹苦笑,那老东西说三个月前有个穿墨绿锦袍的婆子来订纸,预付了五两金子,特别交代要纤维粗些,纹路像去年秋后的新竹他顿了顿,从怀里掏出个布包,我趁他不注意翻了账册,这是那婆子留下的定金收据,盖着长信宫的暗印。
林晓捏着收据的手微微发抖。长信宫是吕雉的居所,这印记是她独有的。
当年刘邦为讨吕雉欢心,命少府用南海砗磲磨粉掺进印泥,印出来的红章泛着珍珠似的光泽。
笔迹呢?她追问。
阿竹眼睛亮起来:春桃更厉害!她打听到前御史大夫府的书吏陈九,上月突然搬去了北郭的破庙。陈九从前专门替人摹写碑帖,手底下能仿二十家字体。他从布包里又取出半张残纸,春桃用您从前写的请安折子引他露了手,这是他模仿您笔迹写的今夜子时,北门外取密信。和证物上的字,连笔锋的顿挫都分毫不差。
林晓接过残纸,指尖抚过字迹。陈九的仿作确实精妙,可到底少了她惯有的笔势——她学现代书法时总爱收尾带个挑钩,这是古人绝不会有的习惯。吕雉大概没料到,这个小习惯成了破局的关键。
陈九肯指认主使吗?
阿竹压低声音:他说那婆子拿他老母的性命要挟,每月送十贯钱封口。昨日春桃买通了破庙的老和尚,把他娘从城外庄子里接了出来。现在陈九在春桃那儿,哭着说要写状子。
地牢外忽然传来脚步声。林晓迅速将证物塞进衣领,阿竹退到阴影里,假装整理袖扣。
给钦犯送水!狱卒拎着木桶过来,浑浊的眼睛扫过两人,瞅什么瞅?快喝!
林晓捧起陶碗,凉水顺着喉咙灌下去,却烫得眼眶发酸。她望着阿竹转身离去的背影,忽然想起前日樊哙来探监时说的话:林姑娘,你信我,这天下没有翻不了的案。
此刻,那些被吕雉爪牙销毁的证据,正在以另一种方式重生。就像她穿越时坠下的那片桃花林,看似被风雨打落,实则每一片花瓣都藏着春天的密码。
傍晚时分,春桃终于来了。这姑娘本是林晓从宫外救回的孤女,生得瘦伶伶的,此刻却像只炸了毛的小雀儿,怀里紧抱着个蓝布包袱。
姑娘!春桃扑到栅栏前,眼泪啪嗒啪嗒掉在青砖上,陈先生写了供状,按了血指印。他说那婆子每次来都坐青呢小轿,轿帘上绣着金牡丹。整个长安,只有长信宫的轿辇用这纹样。
林晓替她擦去眼泪:辛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