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手底下的人,连点心都做得这样巧。
我托着腮看她,嘴角漾起笑:你总叫我公主,怪生分的。若不嫌弃,唤我阿乐如何?我小字原是刘乐,宫中亲近的人都这么叫。
林晓心头一跳。
她的眼尾微微上挑,在阳光里像只慵懒的猫,可那抹促狭的笑意却与现代大学里同寝室的公主如出一辙。
她喉间泛起热意,刚要应下,忽闻假山后传来极轻的响动。像是裙裾扫过青苔的簌簌声。
怎么了?我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看见一丛开得正盛的木槿花,可是哪里不舒服?
许是风。
林晓收回视线,将余下半块糕点推过来,阿乐。这样叫果然顺耳多了。你前日作的《临江仙》,我抄在团扇上了,今早给小柱子看,他说比宫里那些酸腐文人强多了。
我的眼睛亮起来,正要接话,却见林晓忽然伸手拂过她鬓边:有花瓣。
一片浅紫色的紫藤瓣落进她掌心,被阳光照着,脉络纤毫毕现。
躲在假山后的青鸾攥紧袖中帕子,指节泛白。
她穿月白粗布宫装,发间只斜插一根木簪,面容清瘦,眼角有颗淡褐色的痣,若不细看几乎要融入廊下阴影里。
这是吕雉娘娘的暗桩差使。盯紧义女林晓与鲁元公主的每分每寸。
明安公主方才要脱口的诗,是去年今日此门中
我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落在花瓣上的蝶。
林晓正端茶盏的手微晃,茶水溅在袖口。
她望着她似笑非笑的眼,喉结动了动:阿乐怎会这么想?
昨日在她书房,你翻到《全唐诗》时,指尖顿了三息。
我屈指叩了叩石桌,还有前日你说二字,宫里头谁会把和连起来用?
林晓盯着茶盏里晃动的倒影,耳尖发烫。
她原以为自己藏得极深,却不想早被这双通透的眼睛瞧了个正着。
青鸾屏住呼吸,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看见林晓的耳尖红得像要滴血,她的指尖在石桌上画出个歪歪扭扭的字,又迅速抹开。
这些细节得记仔细了。碧荷姑姑说过,越是细碎的破绽,越能扎进吕雉娘娘的心里。
要下雨了。我忽然抬头。
林晓也觉出风里浮起湿意,抬头望去,方才还晴朗朗的天,不知何时聚了层铅灰色的云。她忙要收石桌上的糕点,我却按住她的手:由它去吧。
两人并肩往回走时,青鸾猫着腰跟在三丈外。
经过御药房时,林晓忽然停步,从袖中摸出个纸包递给守在廊下的小太监:前日你说你娘咳得厉害,这是枇杷叶和川贝,用蜜水煨半个时辰,睡前喝一盏。
小太监捧着纸包直作揖,青鸾却眯起眼。这义女总爱往小太监宫女堆里钻,送药送帕子,倒像在织网。
碧荷姑姑说过,这样的人最是危险,偏生皇上还当宝贝似的护着。
转过抄手游廊时,林晓的绣鞋碾过片湿润的青苔,险些滑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