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舍不得地面的花
我伸手揉了揉翠竹的发顶,余光瞥见翠儿在角落朝我使眼色。方才的编钟已经敲过两轮,按规矩该歇了。
我正欲开口,忽听得窗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像是有人经过时顿了顿,又加快脚步离开。
可是林晓?
我心里一紧,顾不得谢过宫女们,提着裙角就往门外跑。
公主!
翠儿追出来时,只看见我站在廊下,望着转角处空无一人的石子路发怔。
风掀起我的袖角,藕荷色的纱料被吹得贴在手臂上,倒衬得那截手腕愈发雪白。
可是瞧见明安公主了?
翠儿递上帕子,见我额头浸着薄汗。
我接过帕子擦了擦脸,摇头:许是听错了。
可方才那脚步声,轻盈得像踩在棉花上,倒和那日在御花园遇见林晓时,她走路的模样有几分相似。
公主且莫急。
翠儿将外袍给我披上,您昨日还说要寻机会和明安公主亲近,今日这舞跳得这般好,若被她瞧见,定要赞的。
我望着远处飘着的纸鸢,忽然轻声道:翠儿,你说她若见了我跳舞,会不会觉得……亲切?
怎么不亲切?
翠儿帮我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公主的舞里有股子热乎气儿,和旁的贵人不同。上回您给老掌事跳《采莲曲》,她还抹眼泪呢,说像见着自己嫁人的小女儿。
我低头绞着帕子,帕角绣的并蒂莲被我揉得皱巴巴。
我想起现代舞蹈课上,老师总说舞蹈要跳进人心里,那时我只当是句套话,如今倒真懂了。原来这具身体里的每个动作,都带着两世的记忆:前世在练功房摔青的膝盖,今生在宫廷里学会的谦卑;前世为比赛熬夜编舞的疲惫,今生为寻同类强装的从容。
公主?
翠儿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日头要偏西了,该用晚膳了。
我应了一声,却没挪步。
我望着舞室里还未收走的编钟,突然开口:明日你去请明安公主来观舞如何?就说我新排了支曲子,想请我指点。
这……
翠儿有些犹豫,公主和明安公主才见过两面,会不会太唐突?
唐突些又何妨?
我转身时,步摇上的珍珠撞出细碎的响,我在这宫里,连只说真心话的雀儿都寻不着。若她当真和我一般……
我顿了顿,眼底泛起笑意,便是唐突些,又有什么要紧?
风从东边的竹苑吹来,带着新抽的竹叶香。
我望着远处飞檐上停着的麻雀,忽然哼起现代的流行歌。
那调子轻得像片云,却被风卷着,飘进了舞室,又飘出宫墙,不知落在哪片青瓦上。
夜漏已过三更,长乐宫的檐角铜铃在穿堂风里发出细碎的轻响。
我斜倚在铺着茜色云纹锦被的拔步床上,指尖摩挲着颈间的羊脂玉佩。
玉质被体温焐得温润,表面那道极细的裂纹在烛火下若隐若现。
公主,该添炭了。
外间传来翠儿放轻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