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长乐宫的檐角铜铃被风撩动,碎玉般的清响撞进雕花窗棂。
我倚在妆台前,指尖摩挲着颈间那枚羊脂玉佩,玉面沁着体温,却比掌心更凉些.
这是她从现代带来的,雕着缠枝莲纹,此刻正贴着心口,像块烧红的炭。
公主,茶要凉了。
翠儿端着青瓷盏进来,月白裙裾扫过满地银霜似的晨露。
这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宫女,眉毛细长如黛,眼角有颗浅褐色的小痣,说话时总垂着眼睛,唯独到我跟前才会抬眸,眼底浸着层温温的水。
她是我初入宫廷时,吕后赐的贴身侍女。
我收回手,玉佩地撞在妆奁上。
铜镜里映出她的模样:鸦青鬓发用一支翡翠步摇松松绾着,月白绡衣上绣着并蒂莲,眉眼生得极柔,却总带着点不属于这宫闱的清冽,像春末未化尽的雪。
她望着镜中自己,忽然想起现代的梳妆台那上.
面摆着香奈儿的香水、YSL的口红,还有台总在震动的手机。
翠儿,她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片落在茶盏里的花瓣,你说这宫里……可有从别处来的人?
翠儿正往铜炉里添沉水香,闻言手顿了顿,香灰簌簌落在鎏金炉沿:别处?公主是说齐地、楚地?
我攥紧了裙角。
她穿越到这西汉宫廷已三月有余。
前几日在御花园听见两个小宫女议论:新收的义女林姑娘,生得倒周正,就是总爱盯着日晷发呆。
那瞬间她几乎要冲过去.日晷有什么可看的?
现代的她连手表都嫌麻烦,可这宫里的人,谁会对着石制的日晷发怔?
不是齐楚,她转着茶盏,茶水晃出一圈圈涟漪,是……另一个天地。
翠儿终于抬眼,眼底的疑惑像团化开的墨:公主说的……莫不是话本里的神仙?
我喉间发紧。
她曾试过对翠儿旁敲侧击,可这小宫女自小在宫里长大,最信的是太医院的医案和司天监的星象,哪里懂什么?
我站起身,裙摆扫过满地碎瓷。她走到窗前,晨雾正被风卷散,露出宫墙外几株早开的桃花,粉艳艳的,倒比现代的假花真实百倍。
她转身看向翠儿,前日听说,义父收了位义女,名唤林晓...
窗外传来小太监的吆喝声:晨省要开始了,各宫主子请移驾前殿!
公主若信得过奴婢,奴婢去打听。
翠儿低头将碎瓷片拢进铜盘,这宫里的粗使宫女、洒扫太监,奴婢都能说上话。林姑娘住承明殿西偏院,昨日给尚衣局送了份绣样,针脚歪得像蚯蚓。
我笑了,这是她穿越以来最真切的笑:你怎么知道?
尚衣局的小桃是奴婢堂妹,翠儿也笑,眼角的痣跟着颤,她说林姑娘绣的并蒂莲,花瓣比荷叶还大,倒像……倒像现代的……
她突然噤声,脸涨得通红。
我却听得心头一跳.
翠儿没去过现代,可她刚才分明想说现代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