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喉头一紧,险些说漏嘴。
小顺子适时插话:公主见这针脚精巧,想赏做香囊的宫女些绸缎,你们帮着留意留意。
他从袖中摸出块碎银,悄悄塞给双螺髻的小宫女。
那姑娘眼睛一亮,忙不迭点头:知道了知道了,我这就去后巷问问!
月白宫女瞥了眼碎银,撇了撇嘴:得嘞,您二位且等好消息吧。
我谢过她们,转身时衣角扫过井台,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裙边。
小顺子跟在身后,欲言又止:公主,这……万一不是呢?
就是。我望着远处飘着炊烟的伙房,喉间发涩,
她总说棉麻透气,做香囊装艾草最好。上个月我还嫌她手笨,说这针脚能扎伤人……
话音未落,斜刺里穿出个提食盒的老宫女。
她头发半白,眼角的皱纹像刀刻的,见了我慌忙福身:公主万安。
我勉强笑了笑,正欲绕过她,却见她食盒里露出半截蓝布……
和我手中的香囊布料一模一样!
嬷嬷,我快走两步拦住她,这食盒里的布……可是您的?
老宫女抬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回公主,这是给洒扫处送的旧布料,裁了做抹布用的。
她把食盒往怀里拢了拢,公主怎的关心起这个?
我见这布颜色讨喜。
我盯着她颤抖的指尖,可曾见过用这布做香囊的宫女?
老宫女的喉结动了动,突然提高声音:公主快些回吧,日头毒得很。
说着便要绕过我,却被小顺子轻轻拦住。
嬷嬷,小顺子笑得像春日里的柳枝,公主不过问个话,您慌什么?
他伸手要掀食盒,老宫女猛地后退,食盒地摔在地上。
蓝布、破碗、半块冷馒头滚了一地,最上面躺着个和我手中一模一样的香囊,蓝蝴蝶的翅膀上还沾着点酱渍。
这是……
我蹲下身捡起那个香囊,和我手中的并排放在掌心。
针脚、布料、甚至蝴蝶翅膀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分明是同一人绣的!
老宫女跪在地上,额头磕得青石板响:公主饶命!是洒扫房的小桃拿了布料私用,奴才正要去训她……
小桃?
我抓住她的手腕,她人呢?
老宫女被我捏得直抽气:在后巷扫落叶呢!就在……就在西北角的梧桐林!
我霍然起身,裙裾扫过满地狼藉。
小顺子慌忙捡起我掉在地上的香囊,边跑边喊:公主慢些!当心门槛……
风卷着槐叶从头顶掠过,我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西北角的梧桐林,林晓最爱的梧桐树。
去年秋天我们在学校后山捡梧桐叶做标本,她还说要是能穿到汉朝,定要在梧桐树下读《诗经》。
转过朱漆影壁,满地的梧桐叶像铺了层金毯。
我一眼就看见那个蹲在树边的身影……
月白粗布裙,发辫上缠着根蓝布条,正用竹扫帚一下下扫着落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