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摸着簪头的云纹,忽然想起他说的话:这宫里头,最要紧的不是躲,是让自己站得更稳。
她仰头望了望天,星子在夜幕里明明灭灭,像极了前世家乡的夜空。
风拂过耳际,带起一缕碎发,她忽然觉得,这穿越而来的命运,或许并非偶然。
宫灯在风里摇晃,将她的影子与月光融在一起。
林晓踩着自己的影子往前走,脚步比来时轻快许多。
她知道,从今晚起,她不再是一个人在这深宫里打转了。
宫灯在廊下摇出一片暖黄,林晓扶着廊柱缓了缓神。
今晚的宴会比她想象中更耗心神。自被刘邦收为义女后,后宫诸妃看她的目光总带着刺,方才李美人借着劝酒,话里话外点她外来的凤凰占了枝,她笑着应下,到底还是累得指尖发颤。
晚风裹着桂香扑来,她沿着碎石小径往偏苑走。
转过月洞门时,却见一株老桂树下立着道纤瘦身影。
月白绫裙被风掀起一角,露出茜色衬里,云鬓间一支玉步摇微微晃动,映得那张脸在月光下愈发苍白。
可是明安公主?
那女子先开了口,声音像浸了水的丝弦,方才在席上见你总笑着,倒像这宫里的热闹都入了心。
林晓一怔,忙福了福身:戚夫人安好。
她早听说刘邦新得的戚姬生得极美,今日才算得见。眉如远黛,眼尾微微上挑,本是勾人的模样,偏生眼下青影未褪,倒添了三分楚楚。
戚夫人轻叹了声,往石凳上坐了:我原也不爱凑这些热闹,只是吕后点了名要各宫都到。
她指尖绞着帕子,帕角金线绣的并蒂莲被揉得皱巴巴,公主可觉出,这宫里的酒,比醋还酸?
林晓心头一跳。
自入了宫,她早尝过这些酸意。前日学礼仪时,掌事女官故意将茶盏摆得离她三寸远,害她跪坐时腰板僵得生疼;昨日晨起梳头,妆匣里的玉簪少了一对,最后在浣衣局的脏衣堆里寻着,雕纹都蹭花了。
她原以为是旁的宫妃试探,此刻听戚夫人这话,倒像另有深意。
公主初来,或许不明白。
戚夫人望着头顶纷落的桂瓣,声音渐低,这宫里的规矩,原是吕后跟了陛下最久,又有太子傍身,本该是她的天下。可陛下偏生……
她顿了顿,喉间溢出极轻的苦笑,偏生爱往我这里多走两步。
林晓忽然想起前几日听宫女们嚼舌根:吕后如今总在长乐宫念佛,刘邦却常宿在戚夫人的漪兰殿。
她垂眼盯着自己的鞋尖,绣的并蒂莲在月光下泛着幽光。倒和戚夫人帕子上的一模一样。
上月十五,我房里的雪缎被人剪了。
戚夫人的指甲掐进帕子里,那是陛下赏的,说要裁件冬衣给我。我寻了半日,最后在井里捞着,浸得透湿。
她侧过脸,林晓这才看见她耳后一道淡红的抓痕,前日晨起,梳头的小丫头手滑,金簪掉下来正砸在这儿。她跪在地上下跪求饶,说见着穿墨绿宫装的影子闪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