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吕雉抄起妆奁里的玉簪,地折成两截。
断口处的锋刃划过她手背,血珠顺着腕子往下淌,滴在绣着并蒂莲的锦帕上,红得刺眼。
小桃吓得浑身发抖,却不敢动,只余光瞥见吕雉的眼——那双眼在血光里亮得瘆人,像被踩了尾巴的母狼。
你当我稀罕看她哄士兵开心?
吕雉扯过锦帕按在伤口上,指节因用力泛白,当年在沛县,他押解囚徒误了期,是我带着孩子们去芒砀山送衣食;彭城兵败,他把鲁元公主推下车,是我被楚军抓去当人质,在牢里啃了两年霉饼。
她突然笑起来,笑声像破了洞的风箱,现在倒好,来了个会算几串数字、说几句疯话的丫头,他倒当宝贝似的护着。
小桃偷偷抬头,正撞进吕雉的目光。
那目光里的阴鸷让她想起去年冬天,吕雉亲手掐死那只偷食的猫时,也是这样的眼神。
去把陈武将军的夫人请来。
吕雉松开按伤口的手,血已经凝成暗红的痂,再让人给周勃营里送两坛女儿红——就说我记着他当年在沛县帮刘季扛木梁的情分。
她顿了顿,又补了句,还有,李参的娘子前日不是说儿子要娶亲么?把我箱底那匹蜀锦送过去,就说是我的贺礼。
小桃攥着碎瓷片的手紧了紧:夫人……这、这是要?
要什么?
吕雉站起身,玄色翟衣扫过满地狼藉,我不过是念着这些年同生共死的情分。
她走到帐门口掀开帘子,秋日的风卷着远处演武场的喊杀声灌进来,你当刘季真能一辈子护着那个丫头?等他打下了天下,要立后,要封太子,总不能让个来历不明的野女子骑在我头上。
小桃打了个寒颤。她想起前日在井边听两个火头军闲聊,说林姑娘教士兵们用生火,又快又省事;说萧大人夸林姑娘的比竹简好查十倍;说刘邦昨日巡营,亲自把自己的斗篷披在林姑娘肩上……可这些话在吕雉这儿,都成了扎进肉里的刺。
夫人,那林姑娘……真会威胁到您?小桃终于问出那句在喉咙里滚了千百遍的话。
吕雉转身,烛火在她身后投下巨大的影子,几乎要吞没整个营帐:她若只是个会耍些小把戏的,我早让人把她沉到泗水了。
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血痂,可她偏生能让刘季觉得新鲜,能让那些大老粗的将军们服她,能让萧何为她改规矩——这样的人,留着就是根刺,不拔了,迟早要扎穿我的喉咙。
帐外突然传来马蹄声,由远及近。
吕雉掀帘望去,只见林晓骑在青骢马上,身后跟着两个扛着木匣的士兵,正往萧何的营帐方向去。
她的月白裙角被风吹得翻飞,像片落不下来的云。
小桃。吕雉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去查查林姑娘这两日要见什么人,去了什么地方。再……找几个嘴严的,往她的药罐里添点东西。
她的指尖划过案上那截断簪,上次那碗参汤,她不是没喝么?这次……总得让她喝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