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邦从村口走过来,穿着我连夜给他缝的新衣服,玄色底子绣着暗纹,腰间的铁剑换了新鞘,红穗子在风里飘得很欢。
他走到我身边,轻轻碰了碰我的胳膊。雉儿, 他声音里带着点怯,又有点得意,他们...
他们信了。 我转过头,看着他被硝烟熏黑的脸颊,现在,你是赤帝子了。
木牌立起来的第三天,县衙的捕头带着人来了。领头的是个三角眼,穿着身皂隶服,腰刀擦得锃亮,却掩不住那股子被酒色掏空的虚浮。他站在我家门口,三角眼扫过院里的汉子们,最后落在刘邦身上。
刘季,县太爷有请。 他语气吊儿郎当,手却按在了刀柄上。
刘邦没动,只是眯了眯眼。我知道他在想什么——杀了白蛇,又聚集了这么多人,县里早就盯上他了。去县衙,怕是有去无回。
县太爷说,念在同乡情分上,只要你肯把芒砀山的兄弟们交出来,过往的事...既往不咎。 三角眼笑了,露出颗黄牙。
我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刘邦猛地转头看我,眼里满是错愕。县太爷既然有请,自然要去。 我走到他身边,替他理了理衣襟上的褶皱,不过,不能空着手去。
转身进厨房时,我听见三角眼嗤笑:还是吕雉嫂子明事理。
灶台上的酒坛子还剩小半坛,是去年酿的米酒,本想留着过年喝。我把剩下的酒倒进陶碗,又从案板下摸出个油纸包——那是前几天托药铺的老周配的蒙汗药,本来是防贼的。药粉倒进酒里,搅了搅,透明的酒液泛起层浑浊的白沫。
给捕头大人带的。 我端着陶碗出来,脸上堆着笑,县太爷爱喝酒,这是我家自酿的,您帮着尝尝?
三角眼眼睛一亮,接过碗仰头就灌,喉结上下滚动,咕嘟咕嘟几声就见了底。放下碗时,他舌头已经有些打结:好……好酒……
刘邦就这样跟随着他们渐行渐远,背影最终在巷口转弯时,仿一股形的力量吞噬掉一般,瞬间从我的视线中彻底抹去。
我无力地斜倚在破旧不堪的门框之上,目光茫然地凝视着天空中的太阳,它正缓缓地向着头顶攀升。
回头望向屋内,曾经熊熊燃烧过的灶膛如今已变得一片死寂,只剩下冰冷刺骨的灰烬和早已冷却成冰块儿似的黑色铁锅。整个房间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寂静氛围,让人感到无比压抑与绝望。
嫂子,三哥不会有事吧? 门外传来声音,是樊哙。他身后站着七八个汉子,个个握着刀,脸上都是焦急。
等着。 我从门后抄起根扁担,半个时辰后,要是刘邦还没出来,咱们就去县衙。
其实不用半个时辰。刚过三刻钟,就听见街上有人喊:杀人了!县太爷被人杀了! 声音尖得像被踩了尾巴的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