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员工通道时，天已经亮得彻底。晨光斜斜地扫过小巷的青砖，把砖缝里的青苔照得泛着淡绿的潮气，连墙根处蜷着的流浪猫都伸了个懒腰，尾巴扫过地面的碎叶，发出轻响。巷口 “王记包子铺” 的铁皮蒸笼正冒着滚滚白汽，老板掀开笼盖的瞬间，“哗啦” 一声，肉包的油香、菜包的清香裹着热气涌出来，飘得满巷都是；旁边卖豆浆的小摊支着亮闪闪的铁皮桶，白汽从桶口冒出来，顺着风往巷子里钻，甜丝丝的豆香混着烟火气，暖得人想多吸两口。
可这活人的暖意，一碰到林默几人身上带的煞味，就像被泼了冷水 —— 那股从博物馆带出来的、混着铁锈和腐土的冷腥气，还缠在衣角和袖口，和巷口的烟火气撞在一起，反差得让人鼻子发酸，连呼吸都觉得矛盾，像是刚从冰窖里钻出来，又突然扎进了暖炉。
张叔走在最后，手抓着员工通道的铁门栏杆，关得磨磨蹭蹭。铁栏杆锈得厉害，绿漆皮大块大块往下掉，他每推一下，就发出 “吱呀 —— 吱呀” 的怪响，像是在故意拖延时间，又像是在等什么消息。趁着这功夫，他飞快地从棉袄内袋掏出手机，屏幕亮起来的冷光映在他脸上，把眼底的急躁照得一清二楚。他手指在屏幕上划了两下，点开微信对话框 —— 头像是个黑色的 “柳” 字，显然是柳轻烟，可对话框里只有他之前发的 “已引至青铜爵”，没有任何回复。
原本就难看的脸色更沉了，张叔的嘴角往下撇着，都快抿成一条直线，眉头皱成个疙瘩，手指攥着手机壳，指节捏得 “咔咔” 响，连手背的青筋都鼓起来了，像是在憋着火，又不敢当场发作，只能用指甲抠着手机壳边缘的划痕，泄着气。
林默靠在巷口的老槐树上，一只手捂着左胳膊，另一只手撑着树干，手指轻轻抠着树皮的裂纹，声音还是故意装出来的虚飘飘：“张叔，今天真谢谢您带我们进来…… 我这胳膊还是麻得厉害，头也晕，看东西都有点晃。先去旁边便利店坐会儿缓缓，你们先回去吧，等我好点，再给您发消息说情况。”
他说着，脚步故意放得慢，每一步都拖着脚，像踩在棉花上站不稳，鞋跟蹭过地面的碎叶，发出 “沙沙” 的轻响。可仔细看就能发现，他的脚跟落地很稳，没有半点真虚弱的踉跄 —— 这是故意给张叔留 “单独行动” 的空当，想看看他会做什么手脚，会不会留下什么证据。
张叔果然没跟过来。他站在巷口盯着林默的背影，眼神里的怀疑和不甘混在一起，直到看见林默走进便利店的玻璃门，身影消失在货架后面，才飞快地转身往巷深处走。他脚步放得极轻，鞋底蹭过地面的碎叶，只发出 “沙沙” 的轻响，却走得急，像怕被人撞见，肩膀都微微前倾，帆布包的带子从胳膊滑下来，都没顾得上拉。
一直走到巷尾的绿色垃圾桶旁，张叔才停下。他左右看了看，确认巷子里没人，连刚才蜷着的流浪猫都不见了，才松了口气，手往帆布包里摸去 —— 动作又快又急，指尖都有点抖，像是在藏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躲在便利店柱子后面的苏晚，赶紧拉着小李压低身子，指尖悄悄泛起极淡的白光，像层薄霜，扫向张叔的方向。她看得清清楚楚：张叔从帆布包里掏出个巴掌大的黑盒子，是硬塑料做的，盒盖没扣紧，露着点黑颜料的边，黏糊糊的，蹭在盒口像没干的墨汁。他飞快地把盒子扔进垃圾桶，还往桶里踢了脚灰，想把盒子盖住 —— 可黑盒子太显眼，灰只盖住了一半，剩下的一角露在外面，上面沾的黑颜料，和青铜爵上的黑纹一模一样，连黏腻的质感都没差，一看就是刚用过没多久。
“他扔了个黑盒子！” 苏晚压低声音，手紧紧按着小李的胳膊，怕他一时冲动冲出去，“你看盒子边的黑颜料，和爵身上的肯定是同一种！里面说不定是没用完的噬灵颜料，或者是通道里那个诡气发射器的零件！”
小李攥着拳头，指节都泛白了，脚都抬起来了，想冲过去捡盒子，却被从后面走过来的林默拽住了胳膊。“别去！” 林默的声音恢复了正常，没了刚才的虚弱，语气里带着点严肃，“他说不定在哪个拐角盯着，现在出去，咱们之前装的‘中招’就全露馅了。再等等，等他走了再说。”
他说着，指了指便利店的玻璃窗 —— 从这里能清楚看见张叔的背影：张叔正低头盯着手机，手指飞快地敲着屏幕，屏幕光一闪一闪的，显然是在给柳轻烟发消息，汇报青铜爵陷阱没成功的事，连眉头都还皱着，时不时往巷口望两眼，像在确认有没有人跟过来。
过了足足十分钟，张叔才收起手机，又往巷口望了两眼，确认没人跟过来，才快步往反方向走。他走得太急，帆布包的带子从肩膀滑到胳膊上，都没顾得上拉，脚步 “噔噔” 地踩在青砖上，像在赶去报信，生怕晚了挨柳轻烟的骂，背影很快消失在巷尾的拐角。
林默这才点头：“走，去捡。”
小李立刻从背包侧袋摸出一次性手套戴上 —— 是上次查市医院时剩下的，没想到现在用上了。他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垃圾桶旁，小心地避开桶里的烂菜叶和塑料袋，把那个黑盒子拎了出来。盒子没盖，里面装着半管黑颜料，是挤管式的，管口还沾着点没擦干净的颜料，硬邦邦的，显然是刚用过没多久；旁边还放着张皱巴巴的卫生纸，纸上用黑色水笔写着几行字，字迹歪歪扭扭的，墨水还没干，指尖蹭过的地方晕开一片黑，写的是 “青铜爵噬灵不足，需再引灵觉者，鼎暂未动，碎片未触”。
“这老东西！果然是故意的！” 小李攥着盒子，语气都气炸了，手都有点抖，“还想骗更多灵觉者来碰青铜爵，吸人家的生命力！这也太缺德了！” 他说着，就想把那张纸条揉成一团，却被苏晚伸手拦住了。
“别揉！留着当证据！” 苏晚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回去比对一下张叔的笔迹 —— 上次他帮咱们抄锚点地址，我还留着纸条，说不定能确认是他写的。还有这颜料，回去测一下成分，看看是不是和柳轻烟的阴煞完全同源。” 她说着，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对着纸条、颜料管、黑盒子各拍了几张照片，连盒子内侧沾的颜料痕迹都没放过，确保每个细节都拍清楚。
林默接过盒子，把鼻子凑到颜料管口闻了闻 —— 一股熟悉的腥气直冲鼻腔，和上次在市医院老病房闻到的柳轻烟阴煞味一模一样，只是这次淡了点，混着颜料的化学味，却还是能确定是同源的。他皱了皱眉，把盒子盖好，放进背包的侧袋，拉好拉链，生怕颜料漏出来弄脏背包里的符纸：“张叔就是个诱饵，真正的幕后黑手还是柳轻烟。她让张叔在博物馆设局，吸灵觉者的生命力，说不定是为了‘喂’那个时空锚点 —— 锚点需要能量才能激活；也有可能是想激活古镜碎片，你忘了？刚才在博物馆里，碎片的反应多明显，说不定和青铜爵、青铜鼎都有关联。”
苏晚掏出灵觉记录仪，指尖在屏幕上点了几下，把之前记录的 “博物馆诡气波动数据”“张叔袖口标记波动值” 都保存到云端，又备份了一份到手机相册，才把记录仪放进背包：“我回去就把数据发给‘老古董’，问问他青铜爵的来历，还有张叔是不是以前就和柳家有来往 —— 老古董在文博圈混了这么久，说不定知道点内幕。这次虽然没找到锚点，却揪出了张叔这个内鬼，还拿到了颜料、纸条这些证据，也算没白来。”
三人往废弃仓库的方向走，秋天的阳光照在身上，却没多少暖意，风一吹，还是凉飕飕的，吹得路边的梧桐叶 “沙沙” 响，叶子打着旋儿落在地上，像在提醒着什么。林默摸了摸贴身的内袋，古镜碎片的温度比在博物馆时降了些，却还微微发亮，隔着绒布袋和秋衣，都能感觉到那股淡淡的暖意，指尖甚至能感觉到碎片上的符文在轻轻跳，像是在和什么东西呼应，又像是在提醒着他：青铜鼎还没查，柳轻烟肯定会有新动作，这场追查，才刚揭开冰山一角。
他抬头看向博物馆的方向，心里清楚：张叔扔了黑盒子，却没扔干净阴谋；古镜碎片亮着微光，也没藏完秘密。后面的路，只会比现在更难走 —— 但他们没有退路，只能顺着线索往下查，直到揪出柳轻烟，彻底解开时空锚点和古镜的谜团，才能让临海真正摆脱诡气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