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十九年,三月十五日,上海法租界,张啸林公馆。
哈哈哈哈!陈嘉树?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也配在上海滩跟老子叫板?
张啸林仰头灌下一杯烈酒,肥硕的身躯在太师椅上晃动着。
啸林哥,杜先生他……还是称病不来?师爷小心翼翼地问道。
别提那个墙头草!张啸林猛地将酒杯砸在桌上,酒水四溅,自从上次为怎么对付陈嘉树的事吵翻,他就跟老子摆谱!说什么要从长计议,我呸!他杜镛就是怕了!
原来,半月前收到陈嘉树即将携巨资返沪的消息后,青帮内部对于如何应对产生了严重分歧。
张啸林主张强硬,准备直接来个下马威;而杜镛则态度暧昧,既不愿得罪张啸林,又不想贸然与陈嘉树结怨,两人在张公馆不欢而散,杜镛自此称病不出。
没有他杜镛,老子就吃不下这碗饭了?张啸林环视着剩下的五位把兄弟,面目狰狞,等收拾了陈嘉树,再跟他算账!
就在张公馆里骂声不绝之时,周世昌正在苏州河边的一处废弃仓库里,进行最后的部署。
都查清楚了?周世昌的声音在空旷的仓库里回荡。
赵铁柱递上一份厚厚的档案:全部查清,张啸林和他的六个把兄弟,每个人的住址、保镖配置、子嗣情况,全都摸透了。
周世昌快速翻阅着档案,目光在一栏停留许久:说详细点。
张啸林有两个儿子,长子张启明在圣约翰大学寄宿,次子张启亮在震旦中学。季云卿有三个儿子,都在自家公馆居住。杜镛有一子一女,儿子杜维屏刚从法国留学回来......
继续。
黄金荣有两个侄子过继为子,范绍增有五个儿子,张仁奎三子,杨虎一个独子。所有子嗣的住处、就读学校、日常活动路线,全都摸清了。
周世昌合上档案,眼神冷峻:巡捕房那边打点好了吗?
已经打点妥当。赵铁柱点头,法租界巡捕房的王探长收了我们五十根金条,答应今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公共租界那边也打点好了,保证一个小时内不会有巡捕出现。
很好。周世昌站起身,环视着仓库里整齐列队的队员,今晚的行动,分为七个小组,每组十五人,各配备一门迫击炮。我要的是斩草除根,一个不留,特别是那些子嗣,必须全部清除。
赵铁柱:您不是说杜镛那边……
周世昌冷冷地扫了一眼杜镛的资料:按原计划,第七组负责清除杜镛,如果他今晚有任何异动,格杀勿论。
明白!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张啸林送走最后一波客人,醉醺醺地搂着他的三姨太往卧室走。
老爷,听说那个陈嘉树不好惹啊……三姨太娇声道。
怕什么?张啸林不以为然,在上海滩,还没有我张啸林摆不平的事!等过几天,我就让人去四川,把陈嘉树的老窝也给端了!
就在他话音刚落的瞬间,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什么声音?张啸林猛地酒醒。
几乎是同时,公馆四周枪声大作。
老爷!不好了!有人打进来了!一个满脸是血的保镖冲进来报告。
张啸林一把推开三姨太,从枕头下掏出手枪:来了多少人?
不知道,四面八方都是人!他们还有炮!
话音未落,一枚迫击炮弹准确命中公馆主楼,整栋建筑都在颤抖。
迫击炮?张啸林脸色煞白,在法租界用迫击炮?他们疯了吗?
此时,周世昌正站在距离张公馆三百米外的一处制高点上,冷静地观察着战况。
第一发偏左五米,修正参数。他对着步话机说道。
明白,修正参数。炮兵组回应。
第二发炮弹呼啸而出,正中公馆主楼,巨大的爆炸将整面墙壁炸开,火光冲天而起。
继续射击,把整栋楼轰平。周世昌冷冷下令。
与此同时,在上海的其他六个地点,同样的血腥清洗正在上演。
季云卿的公馆建在一处高墙深院内,易守难攻,第一波进攻的队员在门口遭到顽强抵抗。
组长,正门火力太猛,攻不进去!
组长当机立断:用迫击炮,把大门轰开!
两发炮弹准确命中大门,厚重的木门瞬间化为碎片,队员们趁机冲入院内,见人就杀。
季云卿在卧室里吓得魂飞魄散,还没来得及求饶,就被乱枪打死。他的三个儿子在各自的房间里也未能幸免,最大的十八岁,最小的才九岁。
...
在圣约翰大学宿舍,两名队员悄无声息地摸到张啸林长子张启明的寝室。
你们是什么人?张启明惊慌失措地从床上坐起。
送你上路的人。冰冷的刀锋划过他的喉咙,这个年仅二十岁的青年连呼救都没来得及发出。
与此同时,在震旦中学,另一组队员直接闯入宿舍,将张啸林的次子张启亮从被窝里拖出来,当着其他学生的面一枪毙命。
黄金荣正在他新开的赌场里快活,突然听到外面传来爆炸声。
怎么回事?他惊慌失措地问。
荣爷,有人用炮轰咱们的场子!手下连滚带爬地进来报告。
话音未落,一枚炮弹直接命中赌场大厅,顿时血肉横飞。
黄金荣想要从密道逃跑,却发现密道出口早已被堵死,他和两个过继的儿子一起,被手榴弹炸得粉身碎骨。
范绍增的宅邸更是被轰成了废墟,这个老奸巨猾的青帮大佬特意把宅子建在闹市区,以为没人敢在闹市动武,结果他和五个儿子,全部被活埋在了废墟之下。
杨虎比较机警,听到第一声爆炸就意识到不妙,带着独子和几个心腹想要趁乱逃跑,可惜他低估了的部署。
目标从后门逃跑,注意拦截。
杨虎刚冲出后门,就撞上了早已埋伏好的机枪阵地,一阵扫射,这个曾经在上海滩呼风唤雨的大佬和他的独子,就这样倒在了血泊中。
张仁奎是最狡猾的一个,他早就准备好了多个藏身之处。在听到爆炸声后,他立即带着三个儿子躲进了特制的防空洞。
哼,任他们再厉害,也找不到这里。张仁奎得意地说。
他话音刚落,防空洞的顶盖突然被炸开,原来早就查清了他所有藏身处的具体位置。
怎么......可能......张仁奎临死前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和三个儿子全部被乱枪打死。
凌晨一点,就在第七组准备对杜镛公馆动手时,赵铁柱收到了内线急报。
统领,杜公馆有情况,杜镛下令所有手下不得外出,加强戒备,没有任何主动出击的迹象。
周世昌沉吟片刻:传令第七组,暂停行动。既然杜镛识相,就先留着他,把第七组调去清除张啸林的四大门徒。
明白!
杜镛的谨慎,让他侥幸逃过一劫。
凌晨两点,战斗基本结束,周世昌站在已成废墟的张啸林公馆前,面无表情。
报告,主要目标张啸林及其五位把兄弟已全部清除,张啸林麾下四大门徒也已伏法。所有目标的直系子嗣,共计二十一人,全部灭口。我方轻伤五人,无人阵亡。
杜镛那边?
一直没有任何动静,我们的人没有动手。
周世昌点点头:算他识相!清理现场,留下这个。
他递过一个日式烟盒,这是特意准备的物证。
已经安排弟兄们分散到安全屋待命。赵铁柱接过烟盒,所有武器都已经藏好,迫击炮分解后埋在了预定地点。
通知所有人,近期保持静默,等待先生下一步指示。
第二天,整个上海滩都炸开了锅。
《申报》用整版报道了这场血案:青帮六大亨一夜毙命,香火尽断!法租界惊现重武器火拼。
报道特别提到,在各处现场都发现了日式物品,怀疑是日本特务所为,更令人震惊的是,青帮六大亨的所有子嗣无一幸免,手段狠绝可怖。
而幸免于难的杜镛,则在震惊之余暗自庆幸自己的谨慎救了一命。
法租界巡捕房被迫召开紧急记者会,总督察长费尔逊面色铁青地表示:这是对租界治安的严重挑衅,我们一定会追查到底。
暗地里,收了重金的王探长却在极力淡化事件,把调查方向往日本黑龙会身上引。
日本领事馆暴跳如雷,连续发表声明否认此事,但没人相信。
远在邮轮上的陈嘉树收到周世昌的密电后,只是淡淡地对白秀珠说:“上海已经扫干净了。”
白秀珠看着丈夫平静的侧脸,再次深刻体会到这个男人的多面与深沉,他有一颗赤子之心,可以为了国家未来无私地投巨资办学,对自己人也大方宽和,然而当面对敌人和隐患,他亦能化身阎罗,杀伐果决,斩草除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