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如纱,轻柔地笼罩着新生的孤峰,却掩不住那股冲霄而起的血腥与霸道。
命墟阁山门前,昨夜留下的十九具尸体已然消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
唯有山门前的青黑岩石上,留下了一道焦黑扭曲的印记,那是一名归墟盟执事在神魂俱灭前,以毕生精血与怨念烙下的最后诅咒。
“哎哟!”
一声娇呼打破了清晨的寂静。
夏瑶正蹲在命墟碑下,津津有味地啃着一块肉包子,忽然像被针扎了似的猛地跳了起来,揉着自己的脚底板,“这石头怎么这么烫脚!”
她话音刚落,怀中那块被她当成宝贝的命墟碑残片,竟毫无征兆地嗡嗡作响,表面流淌过一缕微光,与地面那道焦黑的符印产生了奇妙的共鸣。
刹那间,焦痕仿佛活了过来,无数比发丝更细的血色纹路从中蔓延而出,在地面上勾勒出一副残缺而阴毒的阵图轮廓,一闪即逝。
“怎么回事?”陆沉闻声而至,当他看清地面上一闪而过的阵图残影时,那张刚毅的脸庞瞬间血色尽褪,失声惊呼:“这是‘命脉锁阴阵’的阵引!好歹毒的心思!”
他急切地向峰顶望去,声音因愤怒而颤抖:“阁主!归墟盟这是要借死士的残魂怨气为引,污染我们脚下刚刚唤醒的地脉灵根!一旦阵成,此山将化为死地,灵气逆转为阴煞,我命墟阁的根基便会从内部彻底腐烂!”
峰顶的阴影中,萧辰的身影悄然浮现,他并未看向山下,一双眼瞳中,幽金色的火焰正缓缓旋动。
《破妄瞳术》之下,整座山脉的灵气流向、地脉走向,乃至那道焦痕深处隐藏的每一丝能量波动,都无所遁形。
他看到的,远比陆沉更多。
在那道恶毒的符印核心,还潜藏着一道更为隐秘的神魂烙印,如同一根无形的丝线,遥遥指向三百里外的一座废弃义庄。
在那里,三股阴冷而强大的气息正在一座法坛周围盘旋,他们正小心翼翼地布置着一座“牵魂引寿仪”。
他们想用那十九名死士的残魂为饵,钓出他这条“大鱼”,只要他试图驱散怨气、拯救地脉,就会被仪式瞬间锁定生机,从而暴露他那岌岌可危的寿元真相。
“想拿尸体当鱼饵,用怨气做鱼钩?”萧辰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行啊,我给你们加点猛料。”
他心念一动,识海中沉寂的黑色命火礁石上,一道裂缝悄然扩大。
“撕裂五年寿元,灌注,《傀儡心经》!”
一股玄奥的感悟如醍醐灌顶,瞬间涌入脑海。
这门操控死物与低等灵智的偏门功法,在五年寿元的催化下,顷刻间便被他推至圆满之境!
他抬起手,指尖一缕无形的命火悄然渗出,隔空点向夏瑶刚刚踩过的那片地面。
一道与他自身气息别无二致,却又虚假无比的“假命纹足迹”被悄无声息地烙印在了沙土之中。
这足迹携带着一丝微弱的命火波动,随着南荒的风,悠悠地飘向了三百里外的义庄。
当夜,义庄之内阴风阵阵,纸钱乱舞。
三名身着归墟盟黑袍的修士正围着法坛,口中念念有词。
法坛中央,十九缕虚幻的残魂正在痛苦挣扎,丝丝缕缕的怨气被抽离出来,汇入那道焦黑的阵引之中。
忽然,为首那名鹰钩鼻修士神色一动,猛地看向义庄外的沙地。
只见一行淡淡的脚印,正由远及近,停在了义庄门口。
那脚印上,散发着一股微弱却无比熟悉的命火波动!
“是他的气息!”鹰钩鼻修士眼中迸发出狂喜之色,“萧辰这蠢货!果然重情重义,明知是陷阱,竟还真敢为了区区一条地脉亲自前来!”
“启动大阵!让他有来无回!”
三人毫不犹豫地同时掐诀,将全部灵力灌入法坛!
“牵魂引寿仪”被瞬间激活到极致,一股强大无匹的吸力从法坛爆发,循着那道命火气息,要将萧辰的生机与神魂一同扯入阵中绞杀!
然而,他们做梦也想不到,他们脚下这片土地,早在白日里就被陆沉以“守心印”悄然链接。
命墟阁峰顶,盘膝而坐的陆沉猛然睁眼,咬破指尖,一滴精血狠狠按在身前的符文之上!
“逆!”
一声低吼,地脉之力轰然逆转!
义庄之内,原本疯狂抽取生魂的阵法猛然一滞,随即,一股积攒了千年的地底阴煞之气,如同决堤的洪流,顺着被逆转的阵法通道,狂暴地反向喷涌而出!
“不——!”
三人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恐绝望的嘶吼,便被那极致的阴寒瞬间淹没。
咔嚓咔嚓的脆响中,他们连同整座法坛,都被当场冻成了三座晶莹剔透的冰雕,脸上扭曲的表情,仿佛在死前看到了世间最恐怖的鬼魅。
百里之外的山崖上,萧辰负手而立,夜风吹动他的黑袍,眸中无焰,却清晰地映照出义庄内每一丝灵力的溃散。
他并未靠近,而是将《破妄瞳术》运转到极致,目光如利剑般穿透空间,精准地锁定在那三具冰雕体内尚未完全消散的神识残渣上,强行追溯其最后的记忆片段。
破碎的画面在萧辰识海中飞速闪现:
归墟盟的幽暗密室中,一名面容模糊的长老将一卷卷轴分发给各路细作,卷轴上赫然写着——“萧辰命火将熄,仅剩两年寿元,命不久矣”。
画面一转,旁边的一张名单被特写放大:青云宗戒律堂长老、执法院长老;瑶光仙宫外事供奉;天魔宗黑水护法……一个个显赫的名字,竟全是归墟盟安插的内应!
萧辰嘴角的弧度愈发森寒。
“原来如此,你们不仅想杀我,还想借我的‘死期’,来统一舆论,清除异己,好一招借刀杀人,一石二鸟。”
次日清晨,一缕晨曦刺破云层。
命墟阁的护山大阵忽然自行开启,一道玉简凭空浮现于山门上空,光芒绽放,自动展开。
一道道由灵力构成的记忆投影,清晰地呈现在所有新入门的弟子面前!
正是昨夜萧辰从那三名死士脑中截获的阴谋铁证!
全场数千人看得目瞪口呆,随即爆发出滔天怒火。
陆沉适时飞身而起,立于玉简之下,声如洪钟:“此乃归墟盟阴谋铁证!他们散布谣言,污蔑阁主,挑动天下宗门围攻我等,其真实目的,不过是为清除异己,独揽大权!我等在他们眼中,皆是棋子!”
“卑鄙无耻!”
“誓死追随阁主!”
新生的宗门内,人心瞬间凝聚,群情激愤。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萧辰,正悠哉地坐在命墟碑顶上,慢条斯理地沏着一壶热茶,袅袅茶香混杂着南荒的沙尘气息,别有一番风味。
他轻抿一口,心中默念。
“你们查我还能活几天?好啊,那我就一个个算给你们听——谁先死。”
他放下茶杯,
“燃烧十年寿元,灌注,《因果窥星诀》!”
识海中的命火礁石剧烈嗡鸣,大片裂纹蔓延开来,整整十年的寿元化作最精纯的燃料,让他瞬间跨过了这门顶级推演功法的门槛,臻至入门!
这一刻,他的世界变了。
在《破妄瞳术》之外,他仿佛看到了无数条虚无缥缈的丝线,连接着天地间的万事万物。
他的目光,落向了那张名单上的第一个名字——青云宗,戒律堂长老。
心念微动,一缕比蛛丝还要纤细的命运长线,悄然无声地从虚空中延伸而出,缠绕在了那个名字之上,并缓缓收紧。
万里之外,天衍大陆东域。
青云宗深处,一缕无人察觉的因果之风,悄然拂过了一间丹房的窗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