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暗巷薪火
与此同时，城市另一端。
肮脏潮湿的下水道再次成为逃亡之路。玄诚子紧握着罗盘碎片——虽然寻灵仪已毁，但这碎片沾染法器灵性，对异常能量仍有微弱感应——在前方引路，林夕紧跟其后，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异常坚定。
凌云引开追兵已过去近半个小时，每一分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
“快，这边！”玄诚子压低声音，在一处岔路口果断选择了左侧更狭窄、气味也更刺鼻的管道，“上面的区域是老棉纺厂的家属区，龙蛇混杂，监控稀少，应该能暂时避开‘灵网’扫描。”
他们从一个隐蔽的排污口钻出，重新回到地面。这里是与繁华市中心截然不同的世界，破败的筒子楼密密麻麻，小巷如同迷宫，空气中弥漫着老旧房屋和廉价食物的混合气味。
玄诚子熟门熟路地带着林夕穿行在阴影中，最终来到一栋几乎被爬山虎完全覆盖的老楼背面，撬开一个不起眼的地下室通风窗，两人先后钻了进去。
地下室空间狭小，堆满了废弃的家具和杂物，灰尘厚重。但角落里一张简陋的行军床、一个尚能点亮的老旧台灯，以及一个小型燃气炉，显示这里曾有人短暂栖身。
“这是我早年布置的一个落脚点，除了我，没人知道。”玄诚子松了口气，疲惫地靠在墙上，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和污渍，“暂时安全了。”
林夕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剧烈的心跳缓缓平复。她看着玄诚子，忍不住问道：“玄诚道长，凌大哥他……他不会有事吧？”
玄诚子沉默了一下，脸上掠过一丝忧色，但很快强打精神：“师兄他……神通广大，定能逢凶化吉。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保护好自己，尤其是你，林姑娘。你的眼睛，是师兄拼了命也要保住的希望。”
希望……林夕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那种无力感再次涌上心头。她只能“看”，却什么也做不了，眼睁睁看着凌云为了他们去涉险。
“我……我能做些什么？”她抬起头，眼中带着不甘和渴望，“我不能一直只是被保护。”
玄诚子看着女孩眼中燃烧的火焰，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他叹了口气，又看了看手中那失去效用的罗盘碎片，忽然像是下定了决心。
“林姑娘，你对灵气，或者说，对那些‘黑线’的感知，是天生的，还是后来……”
“我也不知道。”林夕摇了摇头，“从小就能看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颜色’和‘线条’，以前只觉得是自己眼睛有问题，或者想象力太丰富。直到遇到凌大哥，才知道那是什么。”
天生灵瞳！玄诚子心中暗惊。这在古籍中记载的万中无一的资质，竟然真的存在，而且出现在一个末法时代的普通女孩身上！这究竟是巧合，还是某种……天意？
“你的能力，至关重要。”玄诚子神色凝重，“但空有眼睛，没有对应的法门，就如同稚子怀璧行于闹市，不仅无用，反而危险。师兄想必也明白这点，只是时机未到，来不及教你。”
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什么，最终从贴身的内袋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用油布包裹的、巴掌大小的物件。打开油布，里面是一枚颜色黯淡、边缘甚至有些残缺的青色玉简。
“这是……”林夕好奇地看着那枚古旧的玉简。
“这是我宗门……也是如今恐怕已彻底失传的《灵明观想法》基础篇。”玄诚子摩挲着玉简，眼中流露出追忆与痛惜，“并非什么高深功法，甚至算不上修炼法门，它唯一的作用，就是锤炼神识，澄净心念，提升对天地万物‘灵光’、‘气机’的感知与分辨能力。”
他苦笑道：“在过去的修真盛世，这只是给初入门墙的弟子打基础、开阔‘眼界’的辅助法门，鸡肋得很。但对你而言，或许……正合适。”
“它能帮我更好地运用这双眼睛？”林夕眼睛一亮。
“或许可以。”玄诚子将玉简递过去，“试试看。将你的意念，集中，沉入这玉简之中。不要抗拒，去感受里面的信息。记住，观想法门，重在‘观’与‘想’，意在形先，心澄则目明。”
林夕接过那枚冰凉而古旧的玉简，依言盘膝坐下，努力平复纷乱的心绪，将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掌心这小小的物件上。
起初，什么感觉都没有。玉简死气沉沉，如同路边的石头。
但她没有放弃，回想着凌云那沉稳的身影，回想着槐树精灵消散前的悲鸣，回想着糖画老人身上被窃取的快乐……一种强烈的、想要“看清”、想要“改变”的意念在她心中凝聚。
渐渐地，她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脱离了下沉的身体，进入了一片朦胧的、青蒙蒙的空间。
没有具体的文字，没有图像，只有一种玄而又玄的“意蕴”流淌而过。那是一种教导她如何摒除杂念，如何将散乱的目光凝聚，如何透过表象，去“观照”事物内在“灵光”本质的法门。
她“看”到了自己意识中模拟出的、一朵花的灵光，从模糊到清晰，从整体到细微的脉络。
她“看”到了一缕风的轨迹，不再是无形，而是带着微弱流光的线条。
她甚至尝试着去“观照”那缠绕在记忆中的、来自寰宇科技大厦的冰冷黑线，那感觉立刻变得清晰了不少，甚至能隐隐分辨出其中能量流转的一丝规律！
不知过了多久，林夕猛地睁开眼睛，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虽然精神感到一丝疲惫，但那双眸子却比以往更加清澈、明亮，仿佛被泉水洗过一般。
“我……我好像感觉到了一点！”她有些兴奋地看向玄诚子。
玄诚子一直在旁边护法，见状，脸上露出欣慰而又复杂的神色：“果然……天赋异禀。这《灵明观想法》虽只是基础，却也讲究悟性。你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初窥门径，实在是……”他摇了摇头，没有说下去，转而严肃道：“切记，此法门重在积累与感悟，不可操之过急。你的眼睛是宝藏，但需要正确的钥匙和足够的力量去守护它。”
就在这时，林夕忽然神色一动，那双刚刚经过“锤炼”的眼睛下意识地看向地下室的入口方向，眉头微微蹙起。
“怎么了？”玄诚子立刻警觉起来。
“好像……有东西在动。”林夕不确定地说，“很微弱，很小，不像人……有点像……之前在那个书店里，清道夫布下的那种小东西的感觉，但更隐蔽，能量反应也完全不同。”
玄诚子脸色一变，立刻冲到通风口旁，小心翼翼地向外窥探。
夜色深沉，小巷寂静。似乎什么都没有。
但就在他准备缩回头时，眼角的余光瞥见对面楼顶的排水管缝隙里，似乎有一点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微光，极其短暂地闪烁了一下。
那不是星光，也不是普通的反光。那是一种……监视器特有的、冰冷的聚焦光点！
“我们被找到了！”玄诚子心沉到了谷底，声音干涩，“不是清道夫……是更隐蔽的微型探测器！恐怕我们一回到地面，就被盯上了！”
对方的手段，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多，更防不胜防！
刚刚燃起的微小希望，瞬间被巨大的危机阴影笼罩。
地下室的空气，再次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