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咸腥的海风裹挟着潮湿水汽，一阵阵掠过爪哇岛西北部荒凉的海岸线。远离灯火通明的商业港口，这片废弃的旧码头区只有几盏昏黄的路灯闪烁着，光线勉强勾勒出扭曲的钢架和腐朽木桩的轮廓，更多的区域则被深邃的黑暗吞没。
浪涛拍打着水泥墩，发出持续的哗哗声，掩盖了大部分自然之外的声响。
距离码头边缘约两百米的一处礁石阴影后，几个人影紧贴着冰冷潮湿的岩石表面，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
林远半蹲着，AR眼镜镜片上，经由“烛龙”AI处理过的实时画面清晰标注出前方码头的热源信号和不断移动的红色轨迹线。
“巡逻队，四人一组，装备基金会制式冲锋枪。路线固定，每两分钟交叉一次。”林远通过骨传导通讯器传入其他三人耳中。“摄像头有三个死角，分别在左侧二号仓库拐角，中间起重机基座下方，以及右侧那堆废弃缆车盘后面。‘海蛇号’停泊在三号泊位，甲板上有两名固定岗，船舱入口处一名。”
他快速将标记好的路线图和实时监控画面共享出去。
林啸紧挨着他，目光扫过黑暗中的码头，。他穿着一身深灰色作战服，几乎不反光，身上挂载着几条战术挂带，但整体轮廓依旧精干。
“收到。石蛮，你左我右，清理外围固定哨。阿雅，跟紧林远，听我指令再靠近船体。”林啸说道。
石蛮活动了一下受伤的肩膀，脸上横肉抽动了一下，重重一点头。他同样换上了深色作战服，特制的皮制护臂绑在左臂上，右手反握着一把哑光的陶瓷匕首。那面镇尸锣用固定在他身后。
阿雅一身利落的黑色衣裤，长发紧紧束在脑后。她对着林远微微颔首，表示准备就绪。
“小黑。”林远对着通讯器低唤一声。
高空之中，黑隼无声地盘旋着。它腿部加装的微型传感器将更广阔的俯瞰视角和特定区域放大画面实时传回。
“空中视野干净，未发现隐藏狙击手或无人机巡逻。”陈明的声音从远程传来，“已暂时循环码头区域的三个监控画面，但基金会系统有备用协议，最多只能欺骗他们七分钟。动作要快。”
“七分钟，足够了。”林啸深吸一口气，“行动。”
他和石蛮如同两道鬼影，借着浪声的掩护，窜出礁石区，低姿匍匐，利用地面上任凸起和凹陷作为掩体，迅速向码头内部渗透。
林远和阿雅留在原地，紧张地注视着他们的背影。
林啸选择的路线完美避开了巡逻队的视野交叉区，在靠近右侧那堆废弃缆车盘时，一个翻滚贴近。阴影里，一名基金会抱着枪的守卫正有些无聊地靠在生锈的钢缆上。
守卫似乎察觉到一丝异响，刚抬起头，一只大手已经从身后捂住了他的口鼻，冰冷的匕首刃口切过他的喉管。挣扎只持续了不到两秒，身体就软了下去。林啸轻轻将他放倒，拖进阴影里。
几乎在同一时间，左侧二号仓库拐角处，石蛮也用同样的手法解决了一名守卫。他动作略显僵硬，他将尸体塞进一个空油桶后面，抹了把额角并不存在的汗，对着通讯器低声道：“左清。”
“右清。”林啸的声音紧随其后。
“巡逻队即将转向，空隙三十秒。进！”林远的声音响起。
林啸和石蛮立刻从各自位置冲出，以标准的战术跃进动作，交替掩护，迅速穿过开阔地带，抵达了“海蛇号”货轮下方巨大的船体阴影之中。
这艘船比想象中要大，漆成深灰色，看上去平平无奇，但林远通过AR眼镜的增强视图能看到船体几个关键位置散发着微弱的能量反应，那是高级别信号屏蔽和防御力场的特征。
“阿雅，到你了。船体中部，吃水线以上两米，结构应力点。”林远快速指示。
阿雅如同灵猫般从后方靠近，她从随身携带的一个皮质小包里小心地取出一个竹管，拔开塞子。几只细如发丝、几乎透明的小虫蠕动着爬出，落在冰冷的船壳上。它们接触到金属的瞬间，身体就分泌出粘液，伴随着极其细微的“滋滋”声，坚硬的船壳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出现蚀痕，并且这蚀痕还在缓慢地向内蔓延。
“蚀金蛊已布设，完全腐蚀需要五分钟。”阿雅低语，迅速后退。
“林啸，石蛮，准备登船。巡逻队折返还有一分二十秒。甲板守卫位置未变。”林远紧盯着数据流。
林啸从战术挂带上取下一个带有吸盘的发射器，对准船舷，“咻”一声轻响，带着绳索的钩爪牢牢抓住了栏杆。他试了试强度，率先攀爬而上，动作敏捷无声。
石蛮紧随其后，虽然左臂不便，但强大的核心力量和右臂的爆发力让他同样迅速翻上了甲板。
甲板上，两名固定岗背对着他们，正在低声交谈。林啸对石蛮打了个手势，两人同时暴起。
林啸从侧后方捂住一名守卫的嘴，另一只手中的陶瓷匕首干脆利落地刺入对方后心。石蛮则更为粗暴，直接用右臂箍住另一名守卫的脖子，猛地发力，令人牙酸的骨裂声被浪声掩盖。
几乎在两名守卫倒地的同时，船舱入口的那名守卫似乎听到了什么，疑惑地转过头。迎接他的是林啸抬手射出的一枚微型麻醉针，精准地钉在他的脖颈上。守卫眼睛一翻，软倒在地。
“甲板清除。林远，阿雅，上船。石蛮，守住入口。”林啸蹲下身，快速检查着守卫身上的装备，同时警惕地观察着通往船舱内部的通道。
林远和阿雅利用绳索快速登上甲板。
“货舱入口在船尾，需要密码和权限卡。”林远看着AR眼镜上显示的船体结构图，那是陈明之前黑进来的部分资料。
林啸从那名被麻醉的守卫身上搜出一张卡片。“试试这个。”
四人移动到船尾的货舱入口，那是一扇厚重的金属密封门。林啸刷了下权限卡，指示灯闪烁了一下红色。
“权限不足。”一个冰冷的电子音响起。
“强行破拆会触发警报。”林远皱眉。
“让我来。”阿雅上前，取出另一个小罐，倒出些许闪烁着金属光泽的粉末，撒在门锁识别区。粉末一接触到电子面板，立刻发出细微的噼啪声，面板上的指示灯疯狂闪烁了几下，熄灭了。
“短时电路过载，门禁系统暂时失效，但很快就会触发底层警报。快！”阿雅急声道。
林啸猛地用力，沉重的密封门滑开一道缝隙。一股奇异腥甜的气流涌出。
门后是一条向下的阶梯，通往灯火通明的货舱。里面整齐排列着数十个散发着寒气的银色金属储存罐，罐体上连接着复杂的管路和监控设备。
“就是这些，原始蛊源‘火种’。”林远眼神一凝，快步走下阶梯，从背包里掏出几个扁平的磁性高能炸药，“陈明，扫描罐体结构，计算最佳爆破点，确保彻底摧毁微生物活性，同时尽量减少泄露风险。”
“正在计算……罐体为双层真空绝热结构，内部有惰性气体保护。爆破点应设置在底部支撑结构和中上部泄压阀连接处……数据已发送至你的眼镜。”陈明的语速很快。
林远根据指示，迅速将微型炸药吸附在几个关键储存罐的指定位置。
“安装完毕。设定倒计时三分钟。撤！”林远直起身。
就在这时，货舱上方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一个带着怒意喊声：“嘿！你们是谁？怎么下来的？安保系统怎么没报警？”
一名穿着白大褂、戴着眼镜的瘦高男人出现在货舱入口，他手里还拿着一个数据板，显然是提前返回进行设备检查的。
双方瞬间对视。
技术员脸上的疑惑变成了惊骇，他下意识地去按挂在胸口的一个报警器。
“糟了！”林啸反应最快，抬手就想射击。
但石蛮比他更快一步。在技术员手指即将触碰到报警器的瞬间，石蛮猛地抡起右臂，那面沉重的镇尸锣带着破风声呼啸飞出，“铛”一声巨响，砸在技术员的胸口。
技术员如同被卡车撞中，整个人向后倒飞出去，狠狠撞在舱壁上，胸口凹陷下去一大块，报警器在他指尖前碎裂，他哼都没哼一声就瘫软下去。
但这声巨大的锣响和撞击声，在寂静的夜里如同惊雷。
嗡——！
刺耳的警报声瞬间响彻整个码头，红色的警示灯疯狂旋转起来。
“暴露了！快走！”林啸率先冲向货舱出口。
四人刚冲出货舱，跑到甲板中部，就看到码头上灯光大亮，数道强光手电的光柱扫了过来，伴随着杂乱的脚步声和拉枪栓的咔哒声。
“他们在船上！”
“封锁出口！”
“格杀勿论！”
子弹如同骤雨般倾泻而来，打在船舷和甲板设施上，溅起一连串的火星。
“找掩护！”林啸一个翻滚躲到一个巨大的起锚机后面，手中的hK416突击步枪瞬间开火，几个精准的点射，将冲在最前面的两名基金会武装人员撂倒。
石蛮捡起镇尸锣，躲在一个通风管道后，右手猛地敲击锣面。
“嗡——！”
低沉而极具穿透力的锣声扩散开来，形成一道无形的音波领域。冲上跳板的几名敌人脚步顿时踉跄起来，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通讯耳机里传来刺耳的杂音，他们的战术配合瞬间被打乱。
阿雅伏在一个救生艇架后面，手指轻弹，几只赤红色的甲虫状蛊虫悄无声息地飞向敌群。
“砰！砰！砰！”
爆炸在敌人中间响起，爆裂蛊炸开，释放出灼热的气浪和带有麻痹效果的粉尘，顿时引起一阵惨叫和混乱。
林远则利用AR眼镜和“烛龙”AI，快速标记着敌人的位置和火力点，为林啸和石蛮提供实时情报。
“左侧三人，依托集装箱！”
“右舷有狙击手！小心！”
“他们在呼叫支援！码头外有车辆引擎声！”
战斗瞬间进入白热化。甲板空间有限，双方在狭窄的区域里激烈交火，子弹横飞，爆炸声、锣声、呐喊声、惨叫声混杂在一起。
林啸凭借精准的枪法和战术意识，死死压制住试图强行登船的敌人。石蛮虽然只能用单臂，但镇尸锣的音波干扰和偶尔投掷出的陶瓷匕首，也极大地牵制了对方的行动。阿雅的蛊虫神出鬼没，专挑敌人密集和试图使用重武器的地方下手。
但敌人的数量远超预期，而且训练有素，虽然被暂时压制，但包围圈正在逐渐缩小。更多的车辆灯光出现在码头入口处。
就在这时，林啸的耳机里，那个他既熟悉又陌生的冰冷女声再次响起，清晰得仿佛就在耳边：
“林啸，实时生存概率34.7%。你的左肩旧伤会影响下一轮规避动作。投降。”
林啸刚用一个点射爆掉一名试图架设轻机枪的敌人的头，闻言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一边利落地更换弹匣，一边对着通讯器低吼，声音因为激烈的运动和压抑的情绪而有些沙哑：
“你的概率算不准人心！”
他话音刚落，码头方向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轰！
一枚火箭弹拖着尾焰呼啸而来，直接命中了他们藏身区域附近的甲板建筑，炸开一团巨大的火球，灼热的气浪和破碎的金属片四处飞溅。
“小心！”林远大喊。
四人被爆炸的冲击波逼得连连后退，几乎被压制到了船舷边缘，身后就是漆黑翻滚的大海。
“蚀金蛊生效了！”阿雅突然喊道。
只见船体中部，之前布设蚀金蛊的位置，金属船壳已经被腐蚀出一个足够一人通过的破洞，边缘还在冒着淡淡的青烟。
“从那里下船！快！”林啸当机立断。
他一边持续射击掩护，一边示意其他人迅速撤离。
石蛮率先冲向破洞，毫不犹豫地钻了出去，直接跳入下方冰冷的海水中。
阿雅紧随其后。
林远看了林啸一眼，也钻了出去。
林啸打空最后一个弹匣，将步枪往身后一背，正准备撤离。
这时他耳机里苏茜的声音再次响起。
“林啸……”
林啸动作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