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白与叶辰二人,离了天山脚下那暂驻的山谷,一路西行。沿途所见,江湖纷争愈演愈烈,天下会势力扩张的阴影笼罩四方,无数小门派或被吞并,或被剿灭,尸横遍野,民生凋敝的景象屡见不鲜。叶辰出身寒微,见此惨状,时常义愤填膺,若非李慕白约束,早已出手干预。李慕白则始终平静,他以混沌神识观照,看到的不仅是表象的杀戮,更是那纠缠在无数生灵身上、愈发浓烈的劫气与业力,如同滚雪球般,向着某个临界点加速汇聚。
“大师兄,这天下会如此倒行逆施,难道就无人能制吗?”叶辰忍不住问道,手握铁剑,指节发白。
李慕白目光深邃,望向西方天际:“劫气所钟,非一日之寒。雄霸不过是被推至台前的执棋者之一,其背后,自有更深的力量在推动这‘千秋大劫’。贸然插手局部纷争,或许能救一时,却可能引发更大的因果反噬。我等需从根源入手,破其棋局,方能真正解此倒悬。”
叶辰若有所思,虽不完全明白,但对大师兄的判断深信不疑。
这一日,二人行至一处险峻山峦,但见山势如剑,直插云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锋锐之气,隐隐有金铁交击之声从深山之中传来。山道入口处,立着一面残破的石碑,上书三个苍劲大字,虽经风雨侵蚀,依旧可辨——“拜剑山庄”。
“拜剑山庄?”叶辰眼中闪过一丝好奇,“听闻此庄以铸剑之术闻名江湖,庄主傲夫人更是剑道高手,庄内藏有无数神兵利刃。只是近年来似乎封山不出,声名不显。”
李慕白混沌神识扫过山庄,眉头微蹙。山庄之内,剑气冲霄,却透着一股乖戾、凶煞之气,更有一股浓得化不开的悲痛、怨愤与绝望情绪弥漫,仿佛整个山庄都被一层无形的血色阴影笼罩。而在山庄后山某处,一股极其隐晦、却凌厉无匹、仿佛能斩断一切的剑意正在蛰伏,与步惊云身上的因果线隐隐相连。
“此地煞气极重,怨念深藏,乃是大凶之地。”李慕白沉声道,“然,凶中藏吉,或有机缘。我等入庄一探,但需谨记,非到万不得已,不可妄动杀念,以观摩感悟为主。”
叶辰肃然点头:“弟子明白。”
二人收敛气息,步入拜剑山庄。庄内建筑古朴,却处处可见刀剑劈砍的痕迹,许多屋舍残破不堪,显得异常荒凉,仅有少数仆役低头匆匆而行,面带惶恐。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和金属锈蚀的气息。
行至庄内演武场,只见场中聚集了数十名庄客,围成一圈,场中央,两名青年正在激烈比剑。其中一人,黑衣冷面,眼神空洞死寂,剑法狠辣刁钻,招招夺命,正是步惊云!另一人,则是拜剑山庄少庄主傲天,剑法虽也凌厉,却明显被步惊云完全压制,左支右绌,险象环生。
“步惊云?他怎会在此?”叶辰低呼。
李慕白目光微凝,他已看出,步惊云并非为比武而来,其剑意中充满了毁灭与死寂,目标直指傲天性命,更深处,则是对整个拜剑山庄的滔天恨意。而周围庄客,虽人数众多,却无一人敢上前阻拦,反而隐隐流露出恐惧与无奈。
“云师兄!住手!”一声娇叱传来,一名素衣女子飞奔入场,正是于楚楚。她试图阻止步惊云,却被其凌厉的剑气逼开。
步惊云对于楚楚的呼喊充耳不闻,剑势更急,“悲痛莫名”剑意催至巅峰,一剑荡开傲天长剑,直刺其心口!眼看傲天就要命丧剑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李慕白动了。他并未出手攻击步惊云,而是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傲天身前,右手食指中指并拢,轻轻点向步惊云刺来的剑尖。
“叮!”
一声清脆悠扬的剑鸣响起!步惊云那蕴含无尽悲痛与毁灭意志的一剑,刺在李慕白的手指上,竟如同撞上了亘古不化的混沌壁垒,所有剑气、杀意、悲痛,瞬间消弭于无形!剑尖无法前进分毫!
步惊云浑身剧震,死寂的眼眸中首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那是极度的震惊与难以置信!他全力一剑,竟被人用两根手指如此轻描淡写地接下?!
李慕白指尖混沌之气流转,并未反击,只是轻轻一弹。步惊云只觉一股无法抗拒的柔韧力量顺着剑身传来,长剑不由自主地被荡开,连人带剑向后滑出数步。
“得饶人处且饶人。”李慕白收回手指,平静地看着步惊云,“仇恨蒙心,剑道已偏。执着于毁灭,终将毁灭自身。”
步惊云死死盯着李慕白,胸口剧烈起伏,眼中杀意与惊疑交织。他认出了李慕白,正是当日弹指镇压他于天下会总坛门前的神秘强者!此人修为深不可测,远非他能敌。但灭庄之仇,不共戴天,他岂能罢手?
“阁下何人?为何屡次插手我的事!”步惊云声音沙哑冰冷,充满戾气。
傲天死里逃生,瘫软在地,大口喘息,看向李慕白的目光充满感激。于楚楚也跑了过来,扶住傲天,紧张地看着对峙的两人。
李慕白并未回答步惊云的问题,而是目光转向演武场后方那座阴森的大殿,淡淡道:“真正的仇怨根源,并非在此。步惊云,你可曾想过,你的仇恨,你的命运,或许从一开始,就被人精心设计?”
步惊云瞳孔骤缩:“你什么意思?!”
就在这时,一个尖锐刺耳、充满疯狂与占有欲的声音从大殿方向传来:“何方狂徒,敢在我拜剑山庄撒野!惊云我儿,还不将此獠拿下!”
话音未落,一道凌厉无匹、充满邪异剑气的剑罡破空而至,直取李慕白后心!出手狠毒,速度奇快,正是隐匿在暗处的剑魔!
李慕白头也未回,只是左手向后随意一挥袖袍。
“散。”
袖袍拂过,那邪异剑罡如同遇到克星,瞬间溃散消失。剑魔的身影从阴影中踉跄跌出,脸色煞白,持剑的手微微颤抖,看向李慕白的目光充满了惊骇。
李慕白这才转身,目光平静地扫过剑魔,以及从大殿中缓缓走出的、面容憔悴却眼神倔强的傲夫人,最后再次落在步惊云身上。
“霍步天之死,拜剑山庄固然有责,但幕后推手,嫁祸之人,才是真凶。步惊云,你一心复仇,可曾看清这背后的迷雾?你的存在,你的仇恨,不过是他人棋盘上的一颗棋子,用以推动更大的劫数。”
李慕白的声音不高,却如同暮鼓晨钟,敲击在步惊云的心头。他脑海中瞬间闪过许多疑点,霍步天死时的蹊跷,雄霸的态度,泥菩萨的批言……一直以来被仇恨充斥的心灵,第一次产生了一丝裂痕。
“你……你胡说!”步惊云厉声反驳,但语气已不如之前坚定。
傲夫人闻言,脸色变幻,最终化作一声长叹:“步惊云,此事……确有隐情。只是……唉!”她似乎有难言之隐。
剑魔却疯狂叫嚣:“休要听他妖言惑众!惊云,杀了他!”
李慕白不再多言,他并指如剑,指尖混沌之气凝聚,并非攻向任何人,而是凌空划出一道玄奥的轨迹。轨迹过处,虚空仿佛泛起涟漪,一股包容万象、溯本归源的道韵弥漫开来,轻轻拂过步惊云的身心。
步惊云浑身一震,只觉得一股清凉之气涌入灵台,那积郁多年的悲痛、戾气、仇恨,仿佛被这股力量稍稍抚平了一丝,虽然依旧深重,却不再像之前那般完全蒙蔽心智。他看向拜剑山庄众人的目光,少了几分纯粹的杀意,多了几分审视与疑惑。
李慕白这一指,并非消除他的仇恨,而是以混沌道韵,暂时拨开了笼罩在他心头的迷雾,让他能够以更清醒的眼光看待过往。
“真相如何,需你自己去探寻。”李慕白收回手指,对步惊云道,“执着于仇恨,只会让你越陷越深,最终沦为他人工具。若想真正掌控自己的命运,须先明心见性,斩破虚妄。”
说罢,他不再理会神色复杂、陷入沉思的步惊云,转身对傲夫人微微颔首:“庄主,叨扰了。贵庄后山剑池,煞气冲霄,恐非善地,望谨慎处之。”
傲夫人深深看了李慕白一眼,眼神复杂,最终还了一礼:“多谢阁下出手相助,指点迷津。拜剑山庄之事……唉,皆是宿命。”
李慕白不再多言,带着叶辰,转身飘然离去,留下拜剑山庄内一片死寂与各自复杂的心绪。
离开拜剑山庄,叶辰忍不住问道:“大师兄,您刚才对步惊云……”
李慕白望向远方,目光悠远:“步惊云身负大气运,亦承大劫难,其心性偏执,易走极端。今日种下一颗质疑与清醒的种子,或许未来,能成为破局的关键之一。至于拜剑山庄……其覆灭之因,错综复杂,牵扯甚广,非我等眼下能彻底化解。那后山剑池中的凶剑,才是风云汇聚的下一个焦点。”
叶辰似懂非懂,但能感受到大师兄每一步都蕴含深意。
万象源庭,观星台。
顾千秋通过锚点感知着拜剑山庄发生的一切,微微颔首。
【不错,以道韵点化,而非强力干预,分寸把握得恰到好处。步惊云这颗棋子,已经开始偏离既定的疯狂复仇轨迹了。】他调出系统面板:
【风云世界关键人物命运轨迹偏移度:步惊云(8% ↑),雄霸(8%),无名(5%),聂风(2%)】
【隐藏任务‘道心种魔’(风云篇)进度:10% ↑】
【支线任务‘风云际会’进度:1\/3 (步惊云偏移度>5%)】
【叮!步惊云对自身宿命产生初步质疑,获得奖励:世界本源点数 500点!】
顾千秋嘴角微扬。【种子已播下,静待开花结果吧。接下来,该去剑池了,那里,可是有一场好戏。】
而此刻,拜剑山庄内,步惊云立于残破的演武场上,望着李慕白离去的方向,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死寂的眼眸中,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迷茫与……思索的光芒。仇恨依旧在燃烧,但一颗名为“怀疑”的种子,已悄然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