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正宏的指尖刚触到办公桌上的牛皮信封，就觉得不对劲——信封没有署名，封口处用胶水粘得死死的，边缘还沾着几星泥土，像是从偏远地方寄来的。他皱着眉拆开，一叠照片“哗啦”掉在桌上，最上面一张瞬间让他的呼吸凝固。
照片里是“光明小学”的工地，本该拔地而起的教学楼只剩一圈断墙，墙面上用红漆歪歪扭扭写着“还我读书钱”，旁边堆着的钢筋锈迹斑斑，几个村民蹲在墙根抽烟，脸上满是无奈。他抓起下一张，是银行转账单的复印件，收款人是“宏图地产开发有限公司”，金额栏赫然写着“500万”，用途却标注“光明小学建设款”。
“砰！”林正宏一拳砸在桌上，照片被震得跳起。他颤抖着手拿起信封里的打印纸，字迹是宋体五号字，看不出丝毫笔迹特征：“林总，您捐的30亿光明基金，已有1.2亿被张总监联合宏图地产挪用，光明小学、幼儿园都是幌子。附上近三个月转账记录，若不信，可去项目地看看——孩子们还在漏风的旧庙里上课。”
打印纸的末尾还夹着一张泛黄的纸条，是个孩子写的：“叔叔，我们想要新书，想要不漏雨的教室，不要骗人的‘光明’。”字迹歪歪扭扭，末尾画了个哭脸。
林正宏的喉咙发紧，他抓起手机拨通银行客户经理的电话，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查光明基金账户近三个月的所有转账记录，特别是转给宏图地产的款项，立刻发我邮箱！”
“好的林总，五分钟内发给您。”
挂了电话，他走到落地窗前，背对着办公室。玻璃映出他紧绷的背影，西装领口被扯得有些变形。他想起三个月前成立基金时的场景，媒体闪光灯不断，他握着话筒说“要让每个贫困孩子都有光明的未来”，现在想来，那些话像耳光一样抽在脸上。
“咚咚咚”，秘书的敲门声响起。林正宏迅速把照片和信件塞进抽屉，锁上：“进。”
秘书抱着一摞文件进来，看到桌上散落的照片边角，眼神顿了一下：“林总，这是您要的基金项目补充资料，还有张总监刚才送来的‘光明幼儿园’开园筹备方案。”她把文件放在桌上，犹豫着补充，“张总监刚才问您是不是在查基金账户，他说……他说要是有疑问可以直接问他，不用麻烦银行。”
“他倒是消息灵通。”林正宏冷笑一声，拿起筹备方案翻了两页，里面写着“预计下月15日开园，已招收幼儿120名”，附的照片却是其他幼儿园的现成图片。他把方案摔在桌上，“告诉张启明，筹备方案我看过了，让他把幼儿名单和家长联系方式报给我，我要随机抽查。”
秘书脸色发白：“林总，张总监说名单还在统计中……”
“统计？”林正宏猛地转身，手指着门，“让他半小时内把名单放我桌上，否则他这个总监就别当了！”
秘书吓得赶紧点头，转身快步离开。办公室里重新安静下来，只有电脑屏幕亮着，银行的转账记录已经发到邮箱。林正宏点开邮件，一行行看下去——转给宏图地产的款项果然有1.2亿，用途栏全是“项目建设款”“设备采购款”，但附的凭证要么模糊不清，要么就是假的。
他抓起手机，翻到匿名邮件的地址，试着回复：“你是谁？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发送键按下后，却弹出“收件人地址不存在”的提示。他又试着拨打邮件里附的一个手机号，接通后却是空号。
“到底是谁……”林正宏捏紧手机，指节泛白。对方显然很了解基金内幕，却又刻意隐藏身份，是内部员工？还是被挪用资金的受害者？
这时，手机又响了，是王总打来的。林正宏深吸一口气，按下接听键，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静：“王总。”
“正宏啊，听说你在查光明基金的账户？”王总的声音带着笑意，却透着一丝试探，“是不是张启明那小子办事不周到，让你误会了？宏图地产是我朋友开的，他们和基金只是正常合作，你别多想。”
“正常合作？”林正宏握着手机的手微微发抖，“1.2亿的合作款，连个像样的工地都没有，这叫正常合作？”
王总那边顿了一下，语气立刻变得严肃：“正宏，你听我说，这里面有误会。宏图地产最近资金周转有点紧，先借了点钱应急，下个月就还回去。项目进度慢是因为雨季，等天气好了马上复工，你千万别亲自去考察，万一被媒体知道，影响公司股价就不好了。”
“误会？”林正宏冷笑，“王总，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件事？”
“我……我也是刚知道没多久，本来想帮你协调的。”王总的声音有些慌乱，“正宏，听我一句劝，这事咱们内部解决，别闹大。你要是缺钱，我可以先垫上那1.2亿，就当是我帮你的。”
“不用了。”林正宏直接挂了电话，把手机扔在桌上。他现在可以肯定，王总不仅知情，说不定还参与了挪用资金。他走到抽屉前，拿出照片和信件，又从书架上翻出沙漠团建时买的地图，找到光明小学所在的清河县位置，用红笔圈了出来。
他必须亲自去看看，看看那些孩子是不是真的在旧庙里上课，看看那些被挪用的钱到底去了哪里。他拿起手机，订了一张当天下午去清河县的高铁票，又给张启明发了条消息：“名单不用报了，我下午去清河县考察光明小学项目，你准备一下，跟我一起去。”
不到一分钟，张启明的电话就打了过来：“林总，下午去？太急了吧，我还没准备好考察资料，而且天气预报说清河县今天有暴雨，路况不好……”
“没准备好也要去。”林正宏打断他，“暴雨也挡不住。下午两点，公司楼下集合，迟到一分钟，你就写辞职报告吧。”
挂了电话，林正宏开始收拾东西。他把照片和转账记录放进公文包，又从抽屉里拿出那盏牧民送的油灯，轻轻擦拭。油灯的光虽然微弱，却能照亮沙漠里的路，现在，他需要这盏灯照亮真相。
“林总，张总监求见。”秘书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让他进来。”
张启明推门进来，脸色苍白，手里拿着一个厚厚的信封：“林总，这是我的辞职信……我知道错了，挪用资金的事是我一时糊涂，跟王总没关系，您别怪他。这是我攒的500万，先还一部分，剩下的我会慢慢还的。”
林正宏看着他，突然觉得很失望。张启明跟着他八年，从一个普通员工做到基金总监，他一直很信任他，没想到他会做出这种事。“辞职信我不收。”林正宏拿起公文包，“下午跟我去清河县，亲眼看看你所谓的‘项目’，看完你再决定要不要辞职。”
张启明愣在原地，手里的信封掉在地上：“林总……我……”
“两点，楼下集合。”林正宏不再看他，径直走出办公室。走廊里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却暖不了他冰冷的心。他想起匿名信里那个孩子写的话，想起那些在旧庙里上课的孩子，脚步越来越快。
到了楼下，司机已经把车停在门口。林正宏刚要上车，就看到王总从另一辆车上下来，拦住他：“正宏，你真要去？就算你要去，也带上保镖，清河县那边治安不好，万一出点事怎么办？”
“不用你管。”林正宏绕过他，坐进车里。
王总还想说什么，张启明匆匆跑下来，坐进副驾驶。车子发动，林正宏透过车窗看着王总越来越远的身影，心里清楚，这趟清河县之行，肯定不会平静。但他别无选择，他必须去揭开这个骗局，给那些孩子一个交代，也给曾经相信“钱能买光”的自己一个交代。
车子驶上高速公路，窗外的景色渐渐变得荒凉。林正宏打开公文包，拿出那张孩子写的纸条，指尖轻轻拂过那个哭脸。他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点燃了油灯的灯芯。昏黄的光在车里摇曳，照亮了纸条上的字迹，也照亮了他坚定的眼神。
“不管暴雨多大，路多难走，我都要去看看。”林正宏轻声说，像是在对自己说，又像是在对那些等待光明的孩子说。他知道，这趟考察会揭开更多的真相，可能会让他陷入更大的困境，但他不再害怕——因为他心里的那盏灯，已经重新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