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正宏的指尖刚按在“客户流失清单”的最后一页,办公室的门就被“撞”开。销售总监陈涛抱着一摞合同冲进来,合同边缘刮过办公桌角,散落一地,最上面的“绿能集团终止协议”飘到他脚边:“林总!绿能集团不仅终止合作,还把我们的备用供应商名单卖给了鼎盛!现在华东区剩下的两个客户,也说要暂停订单审核!”
“卖给鼎盛?”林正宏猛地起身,办公椅滑出半米,撞翻了旁边的文件架,文件夹“哗啦”砸下来。他弯腰抓起那份终止协议,指腹蹭过“违约金豁免”条款,突然狠狠撕成两半:“他们就不怕我起诉?协议里写着‘禁止泄露商业机密’!”
“起诉没用!”陈涛蹲下去捡合同,额头渗着冷汗,“绿能集团说……是我们先‘泄露技术’违约在先,还拿出鼎盛的技术授权书当证据——他们早就串通好了!”
林正宏攥着撕烂的协议,指节泛白得像要断裂。他走到落地窗前,看着楼下鼎盛集团的广告牌——“新能源领航者”几个字在阳光下刺眼。他掏出手机,拨通绿能集团李总的电话,听筒里却传来机械女声:“您拨打的用户已将您拉黑。”
“拉黑?”林正宏把手机往桌上一摔,屏幕磕在金属笔筒上,裂开蛛网纹。他转身抓过支票本,笔尖在纸上划出刺耳的声响:“给剩下两个客户各开一张五百万的返利支票,让陈涛你亲自送过去——告诉他们,只要继续合作,返利再追加两成!”
“林总,没用的。”陈涛抬起头,手里捏着一张客户回函,“他们刚才发消息说……鼎盛给的返利是我们的三倍,还承诺免费提供三年技术维护。”
林正宏的钢笔“啪”地掉在支票本上,墨水晕染开“五百万”的数字。他突然想起苏婉早上发来的离婚协议补充条款:“婚内财产我只要晓冉的教育基金,其余全部放弃,只求尽快办理手续。”他抓起协议,往公文包里一塞:“公司的事你先盯死,我去趟律所。”
刚走到电梯口,就撞见捧着画夹的晓冉。她穿着洗得发白的牛仔外套,画夹上沾着颜料:“爸,我来拿我的画——上次落在你别墅的那几幅。”
“拿画?”林正宏的眉头皱起来,电梯“叮”地开了,他却没进去,“你不是在准备画展吗?怎么有空来这?”
晓冉把画夹往身前一抱,后退半步:“画展下周开幕,我来拿画是想参展。对了,你让周明送我的那套进口画材,我让他退回去了——我用自己买的国产画材,一样能画画。”
“退回去了?”林正宏伸手去抓画夹,指腹碰到冰凉的金属搭扣,“那套画材要二十万!你知不知道国产画材有多影响画质?我再让周明给你送一套……”
“我不要!”晓冉猛地甩开他的手,画夹掉在地上,里面的画散出来——最上面是一幅《空别墅》,画面里的别墅灯火通明,却没有一个人影。“爸,你为什么总觉得钱能解决一切?我要的不是二十万的画材,是你能来看看我的画展,不是让周明代劳!”
林正宏盯着那幅《空别墅》,喉咙发紧。他弯腰去捡画,晓冉却抢先一步把画塞进画夹:“不用你捡。我本来想邀请你去画展开幕式,现在看来,没必要了。”她转身就走,画夹撞在电梯门上,发出闷响。
林正宏站在原地,手里还攥着那半张撕烂的终止协议。电梯门缓缓关上,镜面里映出他狼狈的样子——西装皱着,手机屏幕碎着,手里捏着没用的协议。他突然想起小时候,晓冉拿着蜡笔画给他看,说“爸爸,画里的家要有你、有妈妈”,可现在,他连画里的人影都成了奢望。
到了律所,律师推过来一份文件:“林总,苏婉女士的离婚协议已经公证过了,她放弃所有婚内财产,只要求每周能见晓冉两次。您要是没意见,签个字就能生效。”
林正宏抓起笔,笔尖悬在“签字处”上方。他突然想起苏婉结婚时说的话:“我不要大别墅,只要你每天能按时回家吃饭。”他的手微微颤抖,墨水滴在纸上,晕开一小片黑。“我不签。”他把笔往桌上一扔,“我给她转一个亿,再加城西的公寓,让她别离婚……”
“林总,”律师打断他,推过来苏婉的手写信,“苏婉女士说,‘钱买不来陪伴,也买不来真心’。她还说,要是您不同意离婚,她就起诉到法院。”
林正宏抓起那封信,指尖摩挲着苏婉的字迹。信纸上的墨水已经干透,可“真心”两个字却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手心发疼。他突然把信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我再想想。”
走出律所,天色已经暗了。林正宏没回公司,也没回别墅,而是让司机往晓冉的画室开。画室在老城区的巷子里,门口挂着盏小灯,里面传来画笔摩擦画布的声音。他站在巷口,看着画室里的灯光,不敢进去——他怕晓冉看到他,又会转身离开。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张启明发来的消息:“林总,最后两个客户也跟鼎盛签了合同,生产线已经开始裁员了……”
林正宏关掉手机屏幕,靠在墙上。巷子里的风很凉,吹得他脖子发僵。他想起技术泄露、客户流失、苏婉离婚、晓冉失望,这些事像多米诺骨牌,一张接一张倒下,而他站在中间,连扶都扶不住。
他掏出钱包,里面有一张黑卡,是他准备给苏婉的补偿。他盯着黑卡,突然把它扔进旁边的垃圾桶——这张能刷出上亿的卡,此刻连一句“别走”都换不来。
画室的灯灭了,晓冉背着画夹走出来。她看到林正宏,脚步顿了顿,却没说话,只是往公交站走。林正宏跟在她身后,保持着两米的距离——这是他和女儿之间,最近又最远的距离。
公交车来了,晓冉上车前,突然回头:“爸,画展开幕式在周日上午十点,你要是想来……就来。”说完,她上了车,车窗玻璃挡住了她的脸。
林正宏站在公交站,看着公交车远去。风里带着老城区的烟火气,和别墅里的香氛味完全不同,却让他心里泛起一丝微弱的希望。他掏出手机,给张启明发了条消息:“生产线裁员暂停,我明天回公司,重新制定方案——另外,帮我订一束向日葵,周日上午十点送到晓冉的画展。”
发送成功后,他抬头看向夜空。星星很亮,比别墅里的水晶灯亮多了。他突然觉得,也许他还有机会,把那些倒下的骨牌,重新扶起来——不是用金钱,而是用真心。只是他不知道,这份真心,还来得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