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宫门紧闭，悬挂着“斋戒祈福，谢绝访客”的牌子，在初冬的寒风中显得格外冷清。宫内，慎思堂却灯火通明，气氛紧张有序，与外界的沉寂截然不同。
殷澈并未真的“病倒”，他只是换下了太子袍服，穿着一身简单的青色常服，面前摊开着京城及周边地区的详细舆图，以及陈禾不断送来的情报汇总。
“殿下，林相今日亲赴皇长子府，密谈近一个时辰。皇长子随后称‘哀痛过度，需静养’，但仍默许了林相等人的提议。”陈禾低声汇报，“朝中已有四品以上官员十七人，或明或暗表态支持‘皇长子出山’。六部之中，吏部、礼部、工部态度暧昧，户部沈尚书依旧称病不表态，兵部因南疆北境事，争论激烈。刑部和大理寺相对中立。”
“京营方面，三位副将中有两人与林相府近日走动频繁。禁军统领称病不出，其下两位副统领态度不一。城防司依旧稳固。”沈寒补充道，他虽在宫中，但新军化整为零潜入京城后，自有隐秘渠道传递消息。
“钱贵那边有进展吗？”殷澈问。
影七沉声道：“三处疑似地点排查了两处，皆为空巢。最后一处是西城一座废弃的城隍庙地下密室，守卫严密，且有简易预警阵法。我们的人正在外围监控，尚未惊动。从这几日的监视看，每日有固定人员送入食水，但从未见人出来。钱贵很可能就在其中，且…可能已被控制或失去自由。”
殷澈点点头，手指在地图上几个关键节点划过：“林相动作很快，想趁着父皇昏迷，造成既成事实。我们不能让他轻易得逞，但也不能直接硬抗。我们的优势在于暗处，在于情报，在于…他没有的‘势’。”
他看向陈禾：“让你安排的人，开始行动了吗？”
“已经开始。”陈禾道，“我们的人混在茶楼酒肆、街头巷尾，开始传播新的言论。核心有三：一，太子殿下虽年轻，然自监国以来，改良科举、整顿后勤、支持边关，实心用事，功绩斐然。二，陛下病重，正是朝野上下齐心之时，此刻急于更易储君，非但无助于稳定，反会引发朝局动荡，给外敌可乘之机。三，皇长子殿下固然仁厚，然久不理政事，骤然临朝，恐难应对当前危局，且易被权臣架空。这些话，不说太子好，只说换人的风险，更易打动中立者。”
“很好。”殷澈赞许，“舆论阵地，不能全让林相占了。另外，沈尚书那边，可以递个话：就说本王知道他的难处，请他务必保重身体。革新条陈，关乎国运，待风波过后，仍需他这样的老成谋国之士主持。”
这是隐晦的安抚和提醒，告诉沈度，太子记着他的好，也知道他在观望，希望他至少保持中立。
殷澈又看向沈寒：“南疆赵将军那边，有新消息吗？”
“有。”沈寒取出一份密信，“赵将军密报，赤炎妖将果然发动了大规模进攻，攻势极猛，且使用了更多、威力更大的妖火罐。但我军已有准备，提前疏散了部分前沿兵力，利用地形节节抵抗，同时使用‘冰凝粉’和新的防御工事，损失比预想中小。木灵部等部落果然作战消极，甚至有小股部队‘迷路’或‘遇伏’脱离战场。赵将军判断，赤炎急于求成，消耗巨大，若再不能取得决定性突破，其内部矛盾将进一步激化。”
“告诉赵将军，稳守即可，不必急于求胜。保存实力，消耗赤炎锐气。另外，将林岩小队最新收集的、关于赤炎部与其他部落矛盾的情报，以及我们分析的‘林相欲借妖族之手消耗异己’的可能性，通过安全渠道，设法透露给那些摇摆的妖族部落知晓。让他们明白，跟着赤炎死拼，最终得益的是赤炎和林相，他们只会沦为炮灰。”殷澈指示道。这是对“信息分化”计划的深化。
“北境那边呢？”殷澈问。
陈禾道：“镇北侯苏烈依旧没有明确表态。但其世子苏定方近日与几位勋贵子弟饮酒时，曾感叹‘北境苦寒，将士用命，然粮饷时有不济，若朝中再起纷争，恐边关生变’。这或许是侯爷的一种暗示。”
殷澈沉思片刻：“以我的名义，给苏世子送一份礼。不送金银，送五十件最新式的、加厚毛绒内衬的御寒披风，以及一百份‘高效行军干粮’样品。就说，听闻北境严寒，感念边关将士辛劳，特备薄礼，请苏世子代为转赠侯爷及麾下勇士，聊表心意。另外，附上一句话：‘北疆安，则天下安；将士暖，则民心暖。’”
这份礼，既是雪中送炭的关怀，也是展现东宫实力和心意，更是隐晦的提醒和承诺。苏烈是老狐狸，自然能读懂其中意味。
最后，殷澈看向影七：“钱贵所在的废弃城隍庙，是个关键。林相很可能将他作为最后保命的底牌或需要彻底清除的隐患。我们不能强攻，以免打草惊蛇或逼对方狗急跳墙。但可以…‘钓鱼’。”
“殿下的意思是？”
“林相现在最想做的，除了推动皇长子，就是切断所有指向他的线索。钱贵是活线索，他一定想灭口。但他也知道我们在找钱贵，所以会格外小心。”殷澈分析道，“如果我们制造一个机会，让他觉得可以安全地、隐蔽地处理掉钱贵呢？”
影七眼中精光一闪：“属下明白。我们可以故意露出一个‘破绽’，比如让监控的兄弟‘偶然’暴露，但又‘惊慌’撤离，做出我们发现此地但暂时无力强攻、正在调集人手的假象。林相得知后，为防夜长梦多，很可能下令立即转移或处决钱贵。我们就在他行动的路上…设伏！”
“不错。”殷澈点头，“但要做得逼真。撤离要慌乱，可以故意留下一点不太明显的痕迹。另外，在城隍庙通往几个可能的灭口或转移地点的必经之路上，提前布控。动用胡先生准备的‘匿踪符’和‘示警玉符’。行动由你亲自指挥，务必活捉执行灭口任务的关键人物，最好能当场截获钱贵！即便不能，也要拿到他们传递指令的证据！”
“是！”影七肃然领命。这是一步险棋，但如果成功，可能直接抓到林相灭口的铁证，甚至拿下钱贵这个关键人证！
“记住，我们的核心策略。”殷澈最后总结道，“对外，示弱守静，以孝道和稳定为盾，化解林相的汹汹攻势。对内，暗布罗网，以情报和精锐为矛，寻找其致命破绽。南疆北境，以稳为主，以利相结，争取时间。朝野舆论，以理服人，以情动人，争取人心。林相想用快刀斩乱麻，我们便与他下这盘‘慢棋’，看谁先露出破绽，看谁先支撑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