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格物院,灯火通明。
楚潇然几乎将自己锁在了实验室里,废寝忘食。林岩小队新送来的妖火粉末、瘟疫毒素样本,以及殷澈不断提供的思想启发,让他的研究进入了快车道。
“关键在‘能量中和’与‘结构破坏’…”楚潇然盯着面前几个水晶器皿,里面分别盛放着不同配比的粉末。一种是暗红色的妖火粉末,另一种是他尝试配置的、淡蓝色带着晶莹光泽的“冰凝粉”。
他小心翼翼地用银勺取少许妖火粉末置于铁片上,用火折点燃。暗红色火焰升腾,温度灼人。然后,他将一小撮淡蓝色的“冰凝粉”撒入火焰中。
“嗤——”一阵奇异的、仿佛冷水滴入热油的声音响起,暗红色火焰的势头明显一滞,颜色变淡,温度也显着下降。虽然未能完全熄灭,但威力已大减。
“成功了六成!”楚潇然眼中爆发出狂喜,但随即又皱眉,“还不够!反应不够彻底,中和效率有待提高。而且,成本太高,寒玉髓难得…”
他转向另一个实验台,那里进行的是针对瘟疫毒素的“解毒剂”试验。他从殷澈提供的“古籍”中受到启发,尝试用高纯度的“清心草”精华,配合一种能产生微弱“净化”效果的金行基础符文,来中和血煞瘟毒。
初步试验显示,被“净化符文”处理过的清心草精华,对低浓度的瘟疫毒素有良好的中和效果,能阻止其活性。但对于高浓度毒素或已深入脏腑的感染者,效果有限。
“需要更强大的净化力量,或者…从源头破坏毒素的结构。”楚潇然喃喃自语,又在笔记上飞快记录着,“殿下提到的‘催化剂’和‘能量层级’概念…或许可以尝试用极微量的、特定属性的灵气作为‘引子’,诱发毒素内部结构的崩解…”
尽管还有许多难题,但方向已经明确,并且取得了阶段性成果。楚潇然立刻将“冰凝粉”和“净化药液”的配方、效果、成本以及下一步研究思路,整理成详细的报告,派人火速送往东宫。
报告中,他特别强调:妖火粉末的配方和工艺,确实需要专业的人族工匠,尤其是精通矿物提纯和火药配比者。而瘟疫毒素的炼制,则需精通毒理和术法萃取的药师或方士。这两类人才,在大殷都非寻常可见,必有其来路可查。
这份报告,为殷澈的“技术溯源”提供了坚实的理论支撑。
就在楚潇然埋头研究的同时,一支约五十人的精悍骑队,在夜色的掩护下,悄然离开了京郊一处隐秘的庄园,如同利箭般射向南方。为首者,正是沈寒。
这支骑队人人双马,装备着改良后的马鞍和马蹄铁,背负劲弩、马刀,还携带了少量“铁蒺藜火雷”和“绊发响箭”。他们训练有素,擅长长途奔袭和小规模突袭,正是沈寒按照殷澈要求秘密训练出的精锐。
他们的目标:江州,悦来客栈,以及那个神秘的“钱管事”。
沈寒的计划并非强攻。抵达江州附近后,骑队化整为零,分批潜入城内,与提前到达的潜渊卫密探汇合。
潜渊卫已经摸清了悦来客栈的大致情况:客栈看似正常营业,但后院有独立小楼,守卫森严,客栈掌柜称病后,实际主事的是一个姓胡的账房先生,此人武功不弱,且与外界有秘密联络。
“钱管事可能已经藏匿,或者根本不在江州。但客栈里一定有他与上下线联系的证据。”沈寒与潜渊卫负责人商议,“我们需潜入小楼,找到账本、密信等物,最好能控制那个胡账房。”
行动定在子夜。潜渊卫负责解决外围暗哨和巡逻,沈寒亲自带领五名最得力的手下,换上夜行衣,利用钩索和过人身手,悄无声息地翻入客栈后院,逼近那座小楼。
小楼二楼亮着灯,隐隐有人声。沈寒示意手下分散警戒,自己如同狸猫般攀上二楼屋檐,倒挂金钩,用唾液点破窗纸向内窥视。
只见屋内,那胡账房正与一名管家模样的人低声交谈,桌上摊开着几本账册和一些信件。
“…孙槐已死,这条线暂时安全。但钱爷吩咐,近期所有往来记录,必须全部销毁,尤其是北边那条线的…”胡账房低声道。
“是,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只是…与南边‘赤爪’大人那边的最后一次交接凭证,还有钱爷亲笔的几封指令,按照规矩,需保留一段时间,以备万一…”管家有些犹豫。
“糊涂!现在是什么时候?还留这些找死吗?今晚必须全部烧掉!”胡账房厉声道。
沈寒心头一紧,不能再等了!他打了个手势,楼下队员立刻制造了一点轻微的响动。
“谁?!”屋内两人警觉。
就在他们注意力被吸引的刹那,沈寒猛地撞破窗户,翻滚入内,手中一把无光的短刃直指胡账房咽喉!与此同时,另外两名队员也从门口突入,制住了那管家。
“别动!否则死!”沈寒声音冰冷。
胡账房反应极快,袖中滑出一把匕首格挡,竟也有四阶左右的修为!但沈寒的武功更高,且实战经验丰富,不过三招两式,便将其匕首击飞,一脚踹倒,迅速制服。
“搜!所有账本、信件,一片纸都不能少!”沈寒低喝。
队员们迅速行动,将桌案、抽屉、甚至墙壁暗格中的文书全部搜出,打包。沈寒则亲自审问胡账房:“钱贵在哪里?你们的上下线还有谁?与北边、南边的具体联络方式是什么?”
胡账房咬紧牙关,一言不发。
沈寒也不废话,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捏开胡账房的嘴,作势要灌入。
胡账房眼中终于露出恐惧,嘶声道:“我说!钱爷…钱爷接到相府急令,三日前已秘密返回京城,藏身于…藏身于西城‘福瑞’当铺后院!北边的线…是通过漕帮的私船,将马匹皮货运至江州,再由我们转运…南边…每次都是单线联系,只有钱爷知道具体方式和暗号…”
沈寒记下关键信息,确认再问不出更多,便一掌将其击晕,同样处理了那管家。
“带上所有东西,立刻撤离!按预定路线分散出城,到第二汇合点集合!”沈寒果断下令。
一行人如同幽灵般来,又如幽灵般去,只留下昏迷的胡账房、管家,和一座被搬空了机密文书的小楼。当他们消失在夜色中时,小楼内才燃起事先布置好的、掩盖痕迹的火焰。
数日后,朝会。
虽然孙槐“自杀”暂时平息了部分舆论,但南疆战事不利和“通敌”疑云仍笼罩朝堂。殷邺强撑病体,听取各方汇报。
靖安侯奏报了调查组的最新进展:确认黑石所供属实,南疆确有外部物资技术输入;孙槐账目问题与黑石供词部分吻合,但孙槐已死,更深线索中断;悦来客栈突发火灾,关键人物失踪,调查遇阻。他隐晦地提出,背后可能另有主谋,且能量巨大。
林党官员则极力强调孙槐是元凶,呼吁尽快结案,稳定人心。
双方再次争执不下。
就在这时,殷澈出列,他没有再纠缠于具体案件细节,而是提出了一个全新的方向。
“父皇,诸位大人。”殷澈声音清朗,“南疆之事,无论最终主谋是谁,都已暴露出我大殷在军需后勤、技术保密、边境防务上的诸多积弊!妖火技术何以流出?城防图何以泄露?瘟疫毒源何以制成?皆因制度有漏洞,监管有缺失,才让奸邪有机可乘!”
他环视群臣,掷地有声:“因此,儿臣深思熟虑,草拟了一份《军需革新与监察条陈》,愿呈父皇御览,供朝议斟酌!”
内侍将厚厚的条陈副本分发给主要大臣。条陈内容详实,直指时弊:
一、设立独立的“军需审计司”,直接对皇帝负责,专司审计所有军费开支、物资采购与调配,拥有随时突击检查之权。
二、建立军械、图纸、特殊物资的“全流程追溯密押制度”,从生产、仓储、运输到使用,每个环节责任到人,留有密押印记,一旦出事,可迅速追查。
三、改革后勤运输体系,推广标准化、模块化管理,引入部分商会已验证的高效物流经验,但加强朝廷监管与护卫。
四、设立“技术保密监”,对涉及军国要术的工匠、方士进行登记、考核与保护,防止技术外流,并鼓励在严格监管下的技术创新。
五、加强边境关隘与内部重要枢纽的稽查力度,完善货物、人员出入境查验程序。
条陈不仅指出了问题,更提出了具体、可操作的解决方案,许多思路令务实派官员耳目一新。尤其是“独立审计”和“全流程追溯”两条,直指当前腐败和漏洞的核心。
户部尚书沈度首先出列赞同:“太子殿下所议,切中要害!军需账目混乱,物资流失严重,确需雷霆手段整顿!老臣附议!”
一些军方将领也微微点头。他们深受劣质军械、延迟后勤之苦,若真能建立起透明高效的体系,对他们而言是好事。
林维雍心中暗恨,他知道太子这是以“革新”为名,行“夺权”之实!一旦这些机构建立,他的人再想插手军需、调动资源,将难上加难!但他无法公开反对“革新”和“反腐”,只能沉声道:“太子殿下心系国事,所虑深远。然兹事体大,牵涉甚广,需从长计议,缓缓图之,不可操之过急,以免引发动荡。”
殷澈立刻反驳:“林相所言‘从长计议’,儿臣不敢苟同!南疆将士每日浴血,北境危机迫在眉睫,朝廷效率每迟缓一分,前线便多流一分血!积弊如山,当用重典!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若因惧怕‘动荡’而畏缩不前,才是真正置社稷于危墙之下!”
他言辞犀利,正气凛然,站在了为国为民的道德制高点上。
龙椅上,殷邺看着侃侃而谈的儿子,又看了看那份条理清晰的条陈,眼中闪过复杂的光芒。他咳嗽几声,缓缓道:“太子所陈,确有道理。军需后勤,关乎国运,不可不察。这份条陈…交由内阁与兵部、户部、工部详议,十日内拿出具体施行细则,报朕定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