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相府,养心斋。
灯光下,林维雍正在听两名心腹汇报。一人负责朝堂舆论,一人负责南疆“事务”。
“相爷,太子已闭门,调查组已派出,靖安侯那个老狐狸虽然中立,但组内我们的人占了近半,足以左右调查方向和节奏。三日之期,足够我们‘补充’一些‘确凿’证据进去了。”负责朝堂的心腹低声道。
林维雍微微颔首:“不可大意。殷澈此子,机变百出。账目文书,他必准备周全。重点放在‘人’上。南疆那边,安排好了吗?”
负责南疆的心腹立刻道:“已安排妥当。我们的人会‘引导’调查组,‘偶然’发现一批尚未销毁彻底的‘受潮霉变粮草’,地点就在黑石峪下游一处隐蔽山洞,与商会运输路线吻合。届时会有‘侥幸未死’的军士‘指认’。此外,那几个散布消息的‘军士’,已妥善安置,随时可以‘站出来’作证。只是…”他犹豫了一下,“疫鼠妖那边传来消息,它们投毒时似乎被不明身份的侦查人员窥见,虽未追击到,但恐生枝节。”
林维雍眼神一凝:“侦查人员?是赵坚的人,还是…太子的人?”
“不确定。但身手似乎很好,不像普通斥候。”
“无妨。”林维雍很快恢复平静,“即便他们查到妖族投毒,没有证据指向我们,也奈何不得。反而可以引导为:太子与妖族勾结,故意输送带疫粮草,借妖族之手清除异己、制造恐慌!”
他嘴角勾起残忍的弧度:“此计关键,在于将‘瘟疫’、‘粮草’、‘商会’、‘太子’死死绑在一起。让所有人都相信,是太子的‘革新’带来了这场灾难。届时,无论他如何辩白,民心、军心、乃至圣心,都会离他而去。皇长子仁厚稳重的形象,不就凸显出来了?南疆战事拖垮国库,北境再一动…这江山,就需要一位‘老成持重’的君主来‘稳定’了。”
他仿佛已看到殷澈身败名裂、皇长子殷烁被推上前台、自己依旧权倾朝野的未来。“加快进度。三日后朝会,便是见分晓之时。要让那黄口小儿,永无翻身之日!”
南疆,临时设立的调查组驻地。
靖安侯年事已高,精力不济,多数具体事务由副手——刑部一位林党侍郎主持。
调查工作看似紧锣密鼓。他们查验了商会提供的海量账目文书,盘问了商会相关人员和沿线关卡吏员,一时竟找不到明显漏洞。
林党侍郎有些焦躁。这时,他安插的亲信“惊喜”地来报:有当地樵夫举报,在黑石峪下游某处人迹罕至的山洞,发现了疑似军粮的麻袋残骸!
调查组立刻前往。果然在山洞中发现了不少潮湿霉烂、散发着异味的粮食麻袋,上面还有模糊的商会标记和运输编号。经随行“专家”初步“勘验”,认为这些粮草霉变异常,可能含有未知毒素。
“立刻取样,快马送回京城检验!封存此地!”林党侍郎大声下令,心中暗喜。这就是他们需要的“物证”!
然而,就在他们忙碌时,调查组中一位来自太医院、性格耿直的老太医,却蹲在那些霉粮前,仔细嗅闻、查看,甚至用小刀刮下一点粉末在指尖捻动,眉头紧锁。
“王太医,有何发现?”靖安侯被搀扶着过来询问。
王太医沉吟道:“侯爷,这些粮草确实霉变得厉害,气味刺鼻。但…据老夫观察,其霉变形态与常见粮草受潮霉变略有不同,更像是…被某种药物或污物故意浸泡催发所致。而且,”他指了指山洞环境,“此处虽阴湿,但通风尚可,若真是数月前存放于此的军粮,霉烂程度应更均匀,而非像现在这般…外皮严重,内里尚有未完全变质的颗粒。倒像是近期才被人放置于此。”
林党侍郎心中一凛,忙道:“王太医,粮草霉变,情况千变万化,岂可一概而论?当务之急是送回检验!至于何时放置,可慢慢查证。”
王太医看了他一眼,没再多说,但眼中疑虑未消。
与此同时,调查组另一支小队,在走访附近军营时,遇到了赵坚派来“协助”的军官,其中恰好有与沈寒暗通消息的北境旧部。这名军官“无意中”向一位看起来较为正直的调查组官员提起了之前见过可疑山民活动的事情,并暗示可能与黑石峪有关。
而林岩小队,在冒险将疫鼠妖投毒的情报和物证(水样、布片)设法送到一位他们判断可靠的、隶属于靖安侯的亲卫手中后,便再次隐入山林,继续追踪可能存在的、连接投毒鼠妖与后方指使者的线索。
调查组内部,并非铁板一块。暗中的较量,早已开始。
东宫,第三日深夜。
闭门不出的殷澈,并未闲着。陈禾带来了最新汇总的情报。
“殿下,潜渊卫已查明,那位御史的妾弟近日在赌坊欠下巨债,却突然还清,资金来自一家与王家有千丝万缕联系的钱庄。王焕御史的老家,上月有不明身份之人赠送良田百亩,地契来源复杂,但最终指向一个南方商会,该商会与郑家往来密切。”
“户部那边,韩大人发现一笔可疑拨款,名义是‘南疆防疫特支’,拨付给太医院下属某药局,但数额远超常例,且该药局近期采购了大量并非防疫常备的几种冷僻药材,部分药材…与胡先生分析的,可能用于制作某些阴毒药物的原料有重叠。”
“南疆最新密报:林岩小队发现了疫鼠妖与一小股伪装成山民的人类接头的痕迹,正在追踪。调查组内,靖安侯似乎对发现的‘霉粮’有所怀疑,太医署王太医也提出了疑点。我们的人已暗中将北境军官提供的线索和王太医的疑虑,整理成文,准备在适当时机呈交靖安侯。”
殷澈看着条理清晰的情报汇总,眼中光芒闪动:“还不够。这些最多只能证明有人捣鬼,无法直接指向林相。我们需要更直接的证据,证明林相与妖族勾结,策划了这场瘟疫。”
他踱了几步,忽然停住:“林相行事谨慎,与妖族联系,必通过极其隐秘的中间人,且不会留下文书。但…执行具体投毒、放置霉粮的人呢?那些被收买的‘军士’、‘樵夫’、运送特殊药材和‘霉粮’的脚夫…这些人,是否都那么可靠?他们的上线是谁?资金如何流转?”
“殿下的意思是…”
“让潜渊卫,动用非常手段,盯死那几个关键的执行者。尤其是京城这边负责散布谣言、伪造证据链条上的人。同时,通知南疆林岩,不要只追妖族,要设法找到与疫鼠妖接头的那伙‘山民’,活捉为首者!他们是连接妖族行动与后方指使的关键一环!”
殷澈声音冷冽:“林相想用瘟疫和流言淹没我,我就把他投放瘟疫、制造流言的爪子,一只只剁下来,摆到朝堂之上!看他如何解释!”
他走到案前,铺开纸笔:“陈禾,将我这三日‘闭门思过’所写的《南疆疫情析疑与后勤防疫革新条陈》整理好,明日朝会,我要亲自呈给父皇。里面不仅要反驳污蔑,更要提出切实可行的全面防疫、后勤保障升级方案,以及…对利用疫情构陷储君、祸乱国家者的严惩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