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山皇庄,那是黎明前最为黑暗的时刻。夜幕如一块巨大而厚重的黑幕,沉沉地压在这片土地上,四周寂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三十名被精心选中的少年,此刻正站在这片寂静之中,他们的脸上写满了懵懂,同时又隐隐带着些许不安。这些少年,有的身形瘦弱,脸上还带着未脱的稚气;有的则身形稍显壮实,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坚毅。他们被几位神情严肃的侍从引导着,脚步有些踉跄地来到了主院后方那一片特意平整出来的空地上。
空地上,四周的火把在夜风中猎猎作响,那跳跃的火光犹如一条条灵动的火蛇,映照着少年们稚嫩却已初显棱角的面庞。有的少年眼睛睁得大大的,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有的则微微低下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此时,周淳身着一身朴素的儒袍,那儒袍的颜色已经有些陈旧,却洗得十分干净。他双手背在身后,神情平静地站在一旁,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睿智。渊一则依旧隐在暗处,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只能隐隐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
而殷澈,他并未穿着太子那华丽的服饰,而是换上了一身利落的深色劲装。那劲装紧紧地贴在他的身上,凸显出他挺拔的身姿。外罩一件黑色的斗篷,在夜风中轻轻飘动,更增添了几分神秘的气息。在墨竹、青石、铁柱的陪同下,他迈着沉稳的步伐,缓缓地走到了众人前方的高台上。
高台上的殷澈,身姿挺拔,犹如一棵在夜风中傲然挺立的苍松。少年们看到他,顿时有些骚动起来。他们大多出身贫寒,或者遭遇过不幸,从未如此近距离地见过这般气度不凡的人物。有的少年交头接耳,小声地议论着;有的则瞪大了眼睛,直直地盯着殷澈。
殷澈站在高台上,目光平静地扫过每一个人。他的眼神中,既有审视的锐利,又带着一丝温暖。他开口了,声音清越而响亮,在这寂静的黎明前格外清晰,仿佛一把利刃划破了黑暗的夜空:“我知道,你们来自不同的地方,有着不同的苦难。有人在年幼时就失去了父母,只能在街头流浪,风餐露宿;有人流离失所,四处漂泊,居无定所;有人饱受他人的冷眼和欺凌,心中满是委屈和无奈。但从今天起,那些都已经过去了。在这里,你们有了新的名字,也将开启新的命运。”
他顿了顿,目光如炬,仿佛能穿透少年们的内心:“你们一定好奇,这里是哪里,我是谁,为什么要带你们来。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们,这里是一个能让你们吃饱穿暖、读书习武的地方。而我,就是给你们这个机会的人。但这远远不够。”
“我带你们来,不是要做慈善,养一群闲人。我要给你们一把火,一把叫做‘希望’和‘力量’的火。我要你们读书,不是只为了识文断字,是要让你们明白家国大义,分清是非对错;我要你们习武,不是只为了强身健体,是要让你们有保护自己、守护珍视之物的能力!”
殷澈的声音逐渐提高,带着一种强烈的感染力,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推动着他的话语:“看看这天下!北边狄人年年叩关,他们如狼似虎,杀我同胞,掠我财富,让无数家庭支离破碎;朝中有人只顾争权夺利,勾心斗角,罔顾百姓的死活,让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多少像你们曾经一样的孤儿,在泥泞中挣扎,看不到一丝希望!你们想不想改变这一切?想不想让自己,让以后像你们一样的孩子,不再受这等苦楚?”
少年们听着殷澈的话,呼吸变得急促起来,眼中开始燃起光芒。阿木紧紧攥着拳头,指关节都因为用力而泛白,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坚定和决心。
“从今天起,你们有一个共同的名字——‘星火’!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你们现在或许还如微弱的烛光,在黑暗中摇曳不定,但当你们汇聚在一起,刻苦磨练,将来便可成为照亮黑暗、焚尽荆棘的烈焰!你们将成为天子最信任的利剑与坚盾,将成为护卫这大殷山河、让黎民安居乐业的基石!这,就是你们的使命!告诉我,你们敢不敢接下这把火?敢不敢用汗水和热血,去搏一个不一样的未来?!”
“敢!敢!敢!”三十名少年,无论原本性格如何,此刻都被这前所未有的宏大愿景和激昂情绪点燃。他们的吼声震动山林,惊起一片飞鸟。那些飞鸟在夜空中扑腾着翅膀,发出惊恐的叫声。连周淳都捻须颔首,暗暗感叹此子鼓动人心的能力。
殷澈示意少年们安静下来,然后开始宣布“星火”最初的几条铁律:“一、绝对服从命令,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要毫不犹豫地执行;二、严守秘密,不得对外透露此地任何情况,这是我们的底线;三、团结互助,视同伴如手足,在困难面前要相互扶持;四、刻苦进取,不得懈怠,只有不断努力,才能实现我们的目标。”
宣布完毕后,殷澈走下高台,不是离开,而是走到少年们的队列前。他的眼神中充满了鼓励和期待:“现在,是晨练之时。所有人,跟着我做!”
殷澈亲自带领他们,开始演练那套简化版的基础锻体动作。他每一个动作都认真讲解要领,亲自示范。他的动作标准而流畅,每一个姿势都仿佛经过了千锤百炼。少年们看到这位“贵人”竟然和他们一起练,而且如此认真,毫不敷衍,心中的敬畏渐渐转化为一种奇特的亲近与认同。
训练结束后,所有人都在简陋的食堂排队,领取同样的食物——糙米饭、菜汤、一个鸡蛋。食堂里弥漫着饭菜的香气,虽然简单,却让人感到温暖。殷澈吃得和所有人一样,他坐在少年们中间,和旁边的少年随口交谈,问他们的名字,问他们的感受。
殷澈走到林岩面前,微笑着问道:“你叫林岩?听说你有个妹妹?”
林岩有些紧张地点头,声音有些颤抖:“是……殿下。”
殷澈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放心,你妹妹会有妥善安置,我们会给她治病,让她识字。你在这里好好学,将来有了本事,才能更好地保护她,保护更多人。”
林岩眼圈一红,重重地跪下,声音坚定地说:“林岩愿为殿下效死!”
殷澈连忙扶起他,语重心长地说:“我要的不是效死,是好好活着,成长起来,成为燎原的星火。记住你今天的话。”
当殷澈在午后离开皇庄时,三十名“星火”少年的心,已经被牢牢凝聚。他们有了一个崇高的目标,一个值得追随的身影,以及一条虽然艰苦却充满希望的道路。第一把火,已然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