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李主任的电话，我把烟头摁灭在了一旁垃圾桶盖上，转身就往停车场走。薄小宁敢动手这事，其实我早有预料，毕竟这几天他看我的眼神都带着一股急火。但我没料到这小子竟然会选择撬保险箱这种笨办法，明摆着就是冲着从众大药房的标书来的。只是这份急功近利，倒着实让我有些意外。
“海洋哥，你……你要走了？”陈佳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点怯生生的试探。我回头看见他扶着走廊的栏杆，身上还沾着杜飞的血渍，眼睛里满是惊魂未定的神色。
“杜飞这边交给你了，”想了又想，这才关照道，“盯着他，别让他乱跑，也别让陌生人靠近。明天早上我会再过来，让他把放债人的联系方式想清楚。”顿了顿，我补充道，“要是他敢对我有所隐瞒，那我就不再管他的生死。除此之外，那一万块钱我还会让他加倍还回来。”
陈佳灿不停地点头，连声应允道：“我知道了海洋哥，你放心。”
开车往大华生物总部去的路上，我在心里不停地盘算。薄小宁是坤少的人，这一点我早已经确认过。之所以会当着所有人的面说那个压根不存在的秘密武器，为的就是逼这小子现身出手，从而借这个机会向坤少示威。只是千算万算，我怎么也没想到薄小宁用这种近乎愚蠢外加自毁的方式动手。
路过外滩时，我忽然想给梁浩然打个电话，但立刻就又放弃了。浩然一旦听说了今晚发生的事，估计立刻能猜到这里面的猫腻，弄不好他会要求进行当场对质，那样一来，反而不好收场。我要的不是撕破脸，而是适当地秀一下我的肌肉，让坤少以后不敢再随便算计我。
此时的大华生物总部，只有一楼保安部还亮着灯。我把车停在地下车库，刚到电梯口就看见李主任在玻璃门后张望，显然已经等了许久。他拉开门时脸上堆着笑，眼神却一直往旁边飘，那点想避事的心思根本连藏都藏不住。
“肖经理，您可来了！”李主任搓着手，声音压得很低，“里面那个还在闹，非说要见韩总经理，拦都拦不住。”
我往保安部里面瞥了一眼，透过磨砂玻璃能看见一个蜷缩的身影坐在椅子上，双手被反扣在身后，正是薄小宁。他穿的还是下午开会时那件外衣，领口已然皱得不成样子，头发也是乱糟糟的，跟平时那个帅气精神的帅哥样子比起来，简直判若两人。
“闹？都到这一步了，这小子还想闹什么？”我推开门走进去，刻意放慢了脚步，皮鞋踩在水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薄小宁听见声音猛地抬头，看见是我，原本涨红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嘴张了张，把刚要喊出来的话又咽了回去，只留下喉咙里一阵含糊的咕噜声。
“肖经理，这小子也算是花了一番心思了。”李主任连忙跟进来，指着监控屏幕，“您看，十点半他穿黄色外卖服、戴鸭舌帽和口罩，说给加班的同事送夜宵。前台登记后，他直接就往销售部去了。”
我走到监控前，李主任调出薄小宁的行进路线。从电梯出来绕到消防通道，借着阴影避开主监控。画面里他掏出一张折叠纸看了两眼，这才猫着腰往我办公室挪。
“这小子提前摸了监控位置，路线画得挺清楚。”一名负责监控操作视频的保安，此刻在旁边补充着。
“这是从他身上搜的。”李主任递来一张皱巴巴的A4纸，上面用黑笔画着销售部平面图，监控位置标着红圈，还画了一条从消防通道到我办公室的路线，旁边写着“22:30 保安部交接，前台分心”“23:00电梯监控换角度”。看得出来，这小子确实花了心思踩点。
我把那张A4纸折了两折，随手揣进兜里：“这家伙怎么进入我的办公室的？”
李主任嘿嘿笑了一声：“说出来您都不会相信，这小子竟然弄到了一串万能钥匙！”
“是吗？够下血本的啊！”我冷笑两声，顺势把目光落在薄小宁身上。他的头埋得更低了，肩膀微微发抖，活像一只受了巨大惊吓的蜥蜴。
“在这儿。”年轻保安递来个银色小盒，里面是一套撬锁工具，“他用万能钥匙开了办公室门，直奔保险箱。但技术太差，撬了快二十分钟都没打开。一楼大厅的同事看这小子送外卖半天都不下楼，就起了疑心，随后就通知大家逐层搜查，这才抓了现形。”
我在薄小宁对面坐下，接过李主任递过来的一杯清水，用杯底敲了敲桌子。
“薄小宁，你他妈好好的班不上，乔装改扮成外卖小哥撬我办公室的保险箱，想偷什么？”
薄小宁身子猛地一颤，抬头时眼睛满是血丝：“我……我没偷东西，就是想看看！”
“搞笑了，我的保险箱里有什么东西值得你看？”我往前倾身，声音压得低而沉，“还是有人指使你来找东西？”
“没有！没人指使我！”薄小宁突然拔高音量，又慌忙压低，“是我自己最近手头有点紧，想着经理你的保险箱里肯定有点财物，所以想偷出来还债。”
李主任在旁边轻咳一声，显然不信。撬保险箱偷东西还债？这理由不仅牵强，而且纯属胡说八道。他凑到我身边，压低声音说：“肖经理，这事证据确凿，要不然还是直接报警吧，省得夜长梦多。”
我瞥了李主任一眼，那急切的眼神明摆着是想把事推给警察。保安部负责安防，出这种事已经失职，再牵扯到薄小宁一直闹着要见坤少，这位保安部主任肯定不想担责。
“不，暂时还不能报警。”我把李主任拉到一边，声音压得更低，“薄小宁是销售部的人，闹到警察局对公司影响不好，家丑不可外扬。我先单独跟他谈，他肯说实话就内部处理；要是执迷不悟，再报警也不迟。对了，你先把他的手给解开，这样不合适。”
李主任眼睛一亮，连忙点头：“还是肖经理考虑周到！我们先出去，有事您叫我们。”说着就让人解开薄小宁的束缚，接着急不可待地招呼保安往外走。不过他在关门时特意留了一条缝，大概是怕出意外。
保安部只剩我们俩，空气里飘着一股子汗味。我摸出烟盒，自己点了一根，又扔给薄小宁一根。他迟疑着伸手接住，但是因为手抖得实在厉害，划了好几次火柴才点着。
“说吧，谁让你撬保险箱的。”我吐了口烟，烟雾飘到他面前，他下意识咳了两声，头埋得更低了。
“我……我真的只是想偷点东西。”薄小宁声音发颤，眼神躲躲闪闪。
我冷笑一声，对着烟灰缸掸了一下烟灰：“行，既然你不肯说，我现在就报警。”
我站起身往门口走，“就说你深夜撬公司办公室，意图盗窃商业机密，证据确凿。”
“别！别报警！”薄小宁突然喊起来，声音带着哭腔，“我说！我……我是受了人指使！”
我停下脚步，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慢慢坐回椅子，把手机放在桌上，点开了上面的录音键。“谁指使你的？说清楚。”
薄小宁咽了口唾沫，额头上渗满冷汗，身子不停地颤抖。他抬眼瞥了我一下，又飞快低下头，嘴唇动了动，似乎马上就要说出那个名字。
那个我等了很久，一直想从薄小宁口中亲耳听到的名字。
就在这个关键时刻，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门随即被推开，就见李主任探进头来，脸色复杂地看着我和薄小宁。
“肖经理，对不住打扰了。韩总经理来了，说要见您，让您现在过去。”
我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录音键还亮着。韩坤来得这么快，要么是薄小宁提前发了信号，要么是他一直盯着保安部的动静。我抬头看薄小宁，他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眼神里却带着掩饰不住的紧张和不安。
我关掉录音，把手机揣进怀里，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装领口。不管韩坤是来救薄小宁，还是来跟我摊牌，这场戏都该他上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