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顾洲已经跑到了蜃楼大学里面，刷卡冲进校园，直奔文学院那栋红砖楼。
林徊的办公室在三楼。
顾洲冲上去，连门都没敲，砰地一声直接推开。
办公室里，林徊正坐在桌前写东西，被这动静吓了一跳，抬起头看到顾洲，愣了愣。
“顾先生？”他放下笔，“你怎么……”
“林教授。”顾洲喘着粗气，眼睛发红，“为什么？为什么他就是不肯相信我？”
他没说名字，但林徊显然听懂了。
林徊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站起身，走到饮水机旁边接了杯温水，递给顾洲，“先喝点水，慢慢说。”
顾洲接过杯子，手还在抖，水撒出来一些。
他胡乱喝了两口，把杯子放在桌上，“我到底要怎么做？我明明能帮上忙，他为什么不信我……”
林徊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从一旁的矮柜里拿出一个小布包。
布包是深蓝色，看着有些旧了，边缘都磨得起毛了。
林徊走回来，把布包放在桌上，推到顾洲面前。
“这是什么？”
“打开看看。”
顾洲犹豫了一下，伸手解开布包的系绳。
布包里躺着一把骨质的短刃，大概也就巴掌那么大，通体骨白色，上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符文。
但那些符文又不像顾洲见过吴大爷的那种，歪歪扭扭的，透着一种诡异的美感。
“这是……”顾洲抬起头，看向林徊。
“一件工具。”林徊的声音很平静，“如果你总觉得……有什么束缚着你，让你不能自由滴做自己，这件工具或许能帮你斩断那些束缚。”
顾洲盯着那把骨刃，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
斩断束缚……
血契算不算束缚？
林徊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继续说，“这东西不会伤及性命，只是一个……斩断联系的工具罢了。”
他说着，看了眼手表，“抱歉，顾先生，我一会儿还有课，得先去准备了。”
他拿起桌上的教案和保温杯，走到顾洲身边，停下脚步，侧头看了顾洲一眼。
“有时候，也该换一种方法。”林徊说，声音很轻，“总是困在过去的模式里，对自己，对别人，都不是好事。”
说完，他拍了拍顾洲的肩膀，走出了办公室。
门轻轻关上。
他站在桌边，低头看着手里那把骨刃。
斩断联系……
顾洲伸出手，指尖触碰到骨刃的刀柄。
冰凉，光滑，像真的骨头。
他从没想过要伤害秦渊。
从来没有。
可是……如果这把骨刃真的能斩断血契呢？
那对秦渊来说，是不是一件好事？
他不用再被自己这个累赘束缚，不用再因为血契而分心，不用再……被迫接受一个已经变了的顾洲。
对自己来说呢？
顾洲握紧了刀柄。
他可以不用再被秦渊窥探想法，不用再被秦渊用那种我比你懂的眼神看着，不用再……活成秦渊期望中的样子。
可是……
他又想起更早以前，在栖园，秦渊教他怎么控制通灵眼，陪他处理一个个灵异事件，在他害怕的时候握住他的手……
顾洲松开刀柄，像是被烫到一样。
他不能。
不管血契是不是束缚，不管秦渊信不信他，他都不能用这种东西。
他把骨刃重新包好，塞进口袋，转身走出办公室。
沿着楼梯下楼，走出文学院，走到镜湖边。
他站在湖边，看着水里的倒影。
倒影里的顾洲似乎也在看着他，眼神复杂。
有愤怒，有委屈，有迷茫，还有……一点连他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恐惧。
怕什么？
怕秦渊真的不要他了？
还是怕……自己真的变了，变得连自己都不认识了？
他蹲下身，捡起一块小石子，用力扔进湖里。
石子落水，荡开一圈圈涟漪，倒影碎了，又慢慢聚拢。
还是那个样子。
顾洲看了很久，最后叹了口气，站起身。
他沿着镜湖走了一圈又一圈，最后一直到天黑，才磨磨唧唧的回到酒店。
等他进房间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
他推开房间门，看到秦渊一个人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昏黄的灯光面前勾勒出秦渊的侧影。
“回来了。”秦渊转过头看他。
“嗯。”顾洲关上门，“吴大爷他们呢？”
“回隔壁房间休息了。”秦渊说，“明天要行动，让他们早点睡。”
顾洲点点头，没再问。
他走到桌边倒了杯水，喝了两口，瞥见床上那把钥匙不在了。
看来秦渊收起来了，或者给了吴大爷他们保管，这样也好。
秦渊从椅子上站起身，走到顾洲身边。
他比顾洲高出半个头，这么站着的时候，顾洲微微仰头才能看清他的表情。
但秦渊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看着他，看了很久。
久到顾洲都有点不自在了，才听到秦渊开口，“明天我们就去实验室，把事情做完，然后就回栖园。”
顾洲愣了一下，随即点头，“知道了。”
秦渊沉默了一会儿，又说，“去洗澡吧，早点休息。”
“嗯。”顾洲应了一声，转身进了浴室。
关上门，他靠在门后站了几秒才长长吐了一口气。
热水冲下来的时候，他闭上眼睛。水很烫，烫得皮肤发红，但他没调温度，就让那股烫意顺着脊椎往下冲，好像这样就能把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冲走。
等冲完，他才又钻进浴缸，把自己泡在热水里，才觉得整个人舒缓了下来。
换下来的衣服堆在洗手台上，最上面就是那把骨质的短刃。
顾洲盯着那把短刃看了很久，最后摇摇头，决定一会儿把它塞到背包最底下，再也不拿出来。
又泡了大概二十分钟，水开始变凉了。
他才从浴缸里爬出来，擦干身体，穿上浴袍，站在洗手台前吹着头发。
嗡嗡声在耳边响着，他抬起头，看向镜子。
镜子里的人是他，湿漉漉的头发贴在额前，眼睛下面有点黑眼圈，脸色看起来有点苍白。
他看着镜子，镜子里的他也看着自己。
然后，镜子里的顾洲……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