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洲听得心头起火,又觉得可悲,他追问道,“那明天的最后一场祭祀,你们到底打算怎么做?怎么个完婚法?”
村长眼神闪躲,支支吾吾了半天,才低声道,“就……就是把选中的新郎送到祭坛上,穿着婚服,拿着信物……仪式完成后,新郎就……就归山神娘娘了……说是这样,才能平息她的怨气。”
秦渊一直沉默地听着,此时突然开口,“胡大帅既然已经离开,为何会去而复返?你们可知道缘由?”
村民们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村长含糊地说,“好像……好像是听说……胡少爷后来没了……死了……胡大帅像是受了什么刺激,才带兵回来的……具体怎么回事,我们真不知道了……”
钟暮听到这里,心中已然明了。
他上前一步,目光扫过在场所有村民,“此事,我会处理。明天的祭祀,你们无需再管,也绝不能再用活人。如果信我,现在就散去,如果不信……”
他顿了顿,视线与秦渊冰冷的目光短暂交汇,语气平淡却带着无形的压力,“还想强行抢人,大可一试。”
村民们被他这气势镇住了,互相看着,窃窃私语。
他们早就受够了这每年提心吊胆,甚至可能要献出亲骨肉的日子。
眼前这个外乡人虽然来历不明,但看起来确实很有本事,而且态度强硬……
村长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抹了把脸,带着最后一丝期望看向钟暮,“这位……先生,您,您真的能解决?能让山神娘娘不再闹了?我们……我们真的不想再干这缺德事了啊!”
“我说了,我会处理。”钟暮重复了一遍,语气没有丝毫动摇,“都回去,别再靠近这里。”
村长看着他,又看了看他身后那几个明显不好惹的同伴,尤其是那个阴森森的秦渊,最终颓然地点了点头,朝着身后的村民无力地挥了挥手。
“……走吧,都先回去吧。”
村民们虽然依然忐忑,看见村长发了话,又慑于钟暮和秦渊的气势,只好互相拉扯着,带着满腹的疑虑和一丝渺茫的希望,慢慢地退出了小院。
院门被最后一个离开的村民小心翼翼地带上,隔绝了外面的喧嚣。
顾洲长长舒了一口气,感觉后背都出了一层薄汗。
他扭头看向钟暮,“钟公务员,可以啊!气场两米八!”
钟暮没接话,只是转身看向屋内。
吴大爷摇摇头,“都是一笔糊涂账啊……作孽的跑了,留下这些什么都不知道的后人在这儿受罪……”
秦渊走到顾洲身边,抬手理了理他刚才因为激动而有些翘起来的头发,动作自然。
“回屋再说。”钟暮率先推开门回到房间。
几人回到屋里,原本就不算宽敞的空间显得更拥挤了。
陆明羽和顾洲坐在炕上,秦渊和钟暮各自靠在相对的两面墙边,吴大爷则拖过屋里唯一一把吱呀作响的旧椅子坐下。
话题不可避免地又绕回了原点。
“胡大帅,胡霖安,白老板,那场大火,还有那个阴损的锁灵阵……”顾洲掰着手指,眉头拧成了个疙瘩。
“线索是不少,可我怎么就想不通呢?难道就因为胡霖安跟那个白老板好上了,他爹胡大帅不乐意,就搞出这么大阵仗?杀人放火不够,还得弄个阵法把人魂儿困上百年?”
他挠挠头,一脸匪夷所思,“民国那会儿,军阀跟戏子有点什么,不算稀奇吧?棒打鸳鸯我信,可至于做到杀人灭口,还这么……这么绝户的地步吗?这得多大仇?”
吴大爷咂咂嘴,眼睛里也满是疑惑,“是啊,那时候讲究门第,戏子身份是低,不能做正妻,纳个妾或是养在外面,也不是不行,何至于此?除非……这里头还有咱们不知道的隐情。”
他顿了顿,看向众人,“而且,那个胡霖安,他又是怎么死的?听村民那意思,好像是他死了之后,胡大帅才疯魔了一样跑回来搞这些的。”
陆明羽之前失踪了,对胡霖安的事一无所知,顾洲便简单把从百岁老人口中听来的,关于军阀少爷和戏班台柱子那段往事说了一遍。
陆明羽推了推眼镜,“跨越阶级的恋情,在当时确实不容于世。但若仅仅因此,胡父的反应似乎过于激烈和……持久了。”
一直沉默靠在墙边的秦渊,此时忽然抬起眼,目光落在顾洲手腕的冥渡珠上,“那个疯子,会不会就是胡霖安?”
他刚刚就想说,但是刚好被村民找上门来打断了,此时听完村民们的话,他反而更加确定了。
顾洲猛地一愣,这才恍然大悟,瞬间瞪大了眼睛。
“对啊!”他差点从炕上跳起来,“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他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咱们来这儿的主要目的,不就是给珠子里那第二位大哥找名字的吗?给陆医生失踪这事儿一闹,全乱套了。”
他看向秦渊,眼睛亮地惊人,“秦大佬,你的意思是……试试?”
秦渊微微颔首,语气平淡却笃定,“名字已出,线索吻合,可以一试。”
顾洲又立刻扭头看向另一边的钟暮,毕竟人家是公务员不是。
钟暮迎上他的目光,点了点头,“若他真是胡霖安,许多谜团或许可以迎刃而解。我会在一旁护法,确保无虞。”
得到两位主要战斗力的首肯,顾洲顿时摩拳擦掌,跃跃欲试,“那还等什么?干活?”
屋里空间太小,几人又呼啦转移到院子里。
顾洲站在院子中央,深吸了几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秦渊站在他左后方半步的位置,钟暮则立于右侧,吴大爷和陆明羽退到屋檐下,紧张地注视着。
准备工作就绪,顾洲闭上眼睛,集中精神,缓缓催动了手腕上第二颗冥渡珠。
一道模糊且充斥着痛苦与狂躁气息的男性怨灵,逐渐在院落中凝聚成型。他依旧看不清面容,周身缠绕着黑色的怨气,他嘶吼着,挣扎着,显得极不稳定。
顾洲依照之前的经验,向他伸出一只手,目光专注,声音清晰地喊道,“胡霖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