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上那串冥渡珠沉甸甸的，顾洲总觉得它在发烫，尤其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那颗黑得发亮的珠子像只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提醒着他自己现在是个行走的人形炸药包。
“别看了，再看也不会变色。”秦渊靠在客厅的沙发上，眼睛都没睁，吴大爷则抱着保温杯靠在那儿看着电视，美其名曰来监督，其实就是蹭空调。
顾洲讪讪地收回手：“我这不是心里发毛嘛……”
几天休养下来，顾洲总算恢复了七七八八。就是这心理阴影面积有点大，晚上睡觉总做噩梦，不是被珠子勒死就是被里面的怨灵生撕了。每次惊醒，都能看见秦渊要么在窗边看夜景，要么在沙发上……好吧，鬼不用睡觉，他就是在闭目养神。
“你说这玩意儿，”顾洲举起手腕，对着光打量那颗黑珠，“真不能想办法取下来？我觉得我还能抢救一下。”
秦渊终于睁开眼，红眸里没什么情绪：“冥器认主，强取只会加速反噬。吴老头没说错，现在它就是你的一部分。”
他下意识地摸向手腕上那串“冥渡珠”。十三颗珠子，十二颗还是深褐色，温润质朴，唯独最中间那颗，漆黑如墨，像是能把所有光线都吸进去。指尖触到那颗黑珠时，总能感到一丝若有若无的凉意，顺着皮肤往骨头缝里钻。
这东西现在算是长在他手上了。想到吴大爷说的“认主”、“反馈”、“死缓”，顾洲就一阵头皮发麻。
顾洲有气无力：“我真是经不起这么折腾了…”他揉了揉还在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再这么来几次，我可以直接去地府办VIp卡了。”
秦渊拿着顾洲的平板，靠在沙发上刷着。听到顾洲的话，他头也没抬，声音淡淡的：“办了也没用，地府最近在严打，不接待插队的。”
顾洲：“…”谢谢，一点都没被安慰到。
正说着，一团模糊的白影从墙角慢悠悠飘过来，在顾洲脚边打转。是阿灵，那个被顾洲起名后莫名认主的小游魂，脑子不太好使，但格外黏他。
“你看人家阿灵，”顾洲弯腰，那团白影蹭了蹭他的手指，凉丝丝的，“多乖，也不给我添乱。”顾洲试着跟这小东西沟通，发现它虽然傻乎乎的，像刚出生的幼崽，但简单的指令能听懂点。
“它没那个本事。”秦渊的声音从厨房传来，伴随着微波炉叮的一声。他端着杯热牛奶走出来，递给顾洲，“喝了。”
顾洲接过来，嘀咕着：“鬼王大人现在用微波炉倒是挺熟练。”他转头又看向阿灵，尝试下令：“呃……转个圈？”
小白影在空中笨拙地晃了晃，像是在原地打了个滚。
“抬手？”
小白影伸出一小缕雾气，颤巍巍的。
“啧，”顾洲挠挠头，“好像是不太聪明。”但他很快发现，只要他集中精神去想，一些简单的指令，比如“去那边”、“回来”、“安静”，阿灵似乎能模糊地理解并执行。而且，当窗外偶尔有别的游魂飘过时，阿灵总会立刻转向那个方向，身上的白雾会轻微地波动一下。
“它对阴气的东西特别敏感。”秦渊在一旁看着，下了结论，“心思纯净，反而更容易感知周围的能量流动。”
“去，把那个拿来。”顾洲指了指茶几上的遥控器。
阿灵飘过去，白影裹住遥控器，颤巍巍地抬起来几厘米，然后“啪”地掉回桌上。它似乎有点沮丧，在原地打转。
“行了行了，知道你很努力了。”顾洲居然从一团模糊的白影里看出了委屈，赶紧安慰道。
秦渊看着这一幕，突然开口：“鼎盛国际的事，不能再拖了。”
话题转得太快，顾洲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啊，还有个大麻烦没解决。那个藏在写字楼地下、靠吸食魂魄怨气壮大的东西，上次差点要了他的命，还公然嘲讽他和秦渊。
顾洲下意识摸了摸胸口，那次被附身的冰冷窒息感记忆犹新。
“怎么去？”他问，“那地方现在肯定戒备更严了。而且我现在……”他晃了晃手腕上的珠子，“跟个定时炸弹似的，再去送人头？”
“你去确实太危险。”秦渊飘落地面，红眸微眯，“那东西已经盯上你了，再去就是自投罗网。”
“那怎么办？要我说不行秦大佬你干脆直接干它就完了！”顾洲皱起眉。虽然怕死，但他做不到明知有危险却置之不理。
一直在一旁默默喝茶的吴大爷放下他的老干部茶杯，咂咂嘴：“硬闯肯定不行。那地方现在就是个蜘蛛网，就等着你们这两只大蛾子撞上去呢。”他浑浊的眼睛瞄了瞄阿灵，话锋一转，“不过，大的进去扎眼，小的嘛……未必。”
顾洲和秦渊同时看向还在和遥控器较劲的阿灵。
“它？”顾洲立刻摇头，“不行！大楼里那玩意儿专吃魂魄，阿灵这么弱，去不就是送外卖吗？还是免配送费的那种！”
阿灵似乎感觉到在说它，飘回顾洲身边，蹭着他的手。
秦渊却若有所思：“未必。”
他走近一些，打量着阿灵：“它和普通游魂不同。你给它起了名，结了契，它现在与你气息相连，但又保有自身特质。心思纯净，无怨无恨，那东西最喜欢的怨气它一点没有。”
吴大爷点头附和：“秦小子说得在理。那种靠怨气为食的邪物，对阿灵这种清汤寡水的小游魂没多大兴趣。就像……就像肉食动物不会特意去抓一只没几两肉的麻雀。”
顾洲把阿灵往后挡了挡：“那也不行，太危险了。”
他顿了顿，继续分析：“它体型微小，气息微弱，混在充斥大楼的杂乱阴气里，就像一滴水汇入河流。只要不主动挑衅，被发现的概率很低，让它去探查那些接近核心位置的‘钉子’，再合适不过。”
顾洲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秦渊说得有道理。他看向阿灵，那小东西正懵懂地模仿着窗外树叶晃动的样子，自己转着圈。
让这么个小傻子去执行危险任务？顾洲心里一万个不情愿。但他也清楚，这可能是目前最好的办法。
“可是……”顾洲还是犹豫。
“没有万全之策。”秦渊看穿他的顾虑，“若它遭遇不测，我会第一时间感知，或许能将其强行召回。总好过你我贸然闯入，全军覆没。”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顾洲一咬牙，一跺脚，心里把那破楼里的怪物和开发商骂了八百遍，最终艰难地点了头：“……行吧。但一有不对，赶紧把它弄回来！”
顾洲把阿灵叫到跟前，绞尽脑汁地比划：“阿灵啊，听着，交给你个艰巨的任务。待会儿呢，我们去一个地方，那里有很多黑乎乎的，很坏的东西。
你呢，就悄悄溜进去，帮我找找……呃，找找那种看起来特别黑、特别让人不舒服的‘点’，就像……就像地上的脏东西！对！找到就记住位置，然后立刻跑回来，明白吗？”
阿灵的小白影晃了晃，也不知道听没听懂。
顾洲急得抓耳挠腮，尝试用精神意念传递“寻找黑暗能量源”的想法。阿灵似乎接收到了什么，变得有些躁动，在他身边转来转去。
“算了，死马当活马医吧。”顾洲叹了口气，心里充满了让童工上战场的负罪感。
再次来到鼎盛国际大楼附近，那股熟悉的压抑感立刻扑面而来。虽然是大白天，但是整栋大楼看上去阴森森的，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顾洲、秦渊和吴大爷躲在街对面的阴影里。顾洲摊开手心，对着一小缕白雾般的阿灵做最后叮嘱：“记住啊，找脏东西，找到了就回来！千万别好奇！千万别贪玩！安全第一！”
阿灵在他手心蹭了蹭，然后像一缕轻烟，悄无声息地飘向大楼，很快便从一处破损的通风口钻了进去，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