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百岁老人口中挖出了胡霖安这个名字,总算是摸到了一点儿线索的边儿。
顾洲压下心头的激动,小心翼翼地追问,“老爷子,那……村里现在拜的那个山神娘娘,是不是就是当年的白老板?”
老人这次却像是彻底耗尽了力气,或者说触及了某个不愿意回忆的禁区,他只是摇了摇头,摆摆手,声音更加低哑,“陈年往事咯……记不得喽……记不得喽……”
任凭顾洲再怎么问,他也只是重复着这句话,不再开口。
几人知道再也问不出什么,只好退到一边小声商量。
“看来那个胡少爷和白老板确实关系不一般。”顾洲分析道,“一场大火,白老板死了,胡少爷也失踪了……你们说,会不会是胡霖安因爱生恨,或者因为别的什么,放了那把火?那个鬼新娘就是白老板,胡霖安就是那个负心汉加杀人凶手?”
吴大爷摸着下巴,觉得这事儿还是理不顺,“有点乱。而且,就算知道了胡霖安的名字,又能怎么样?那会儿军阀遍地跑,他们后来也没留在村里,早就不知道去哪儿了。咱们现在上哪儿找去?关键是,也没这个时间啊。”
顾洲也觉得有些头大,“是啊,要是胡霖安在这里留下过什么贴身物件,我还能试着回溯一下,光一个名字,我也没辙啊。”
正当几人一筹莫展的时候,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扭头一看,心里都是一沉。
那个当初在村口就拦下过他们的汉子,后来顾洲他们才知道他是村长,带着一群村民面色不善地围了过来。
祭祀才刚结束第一天,他们对顾洲几人的态度原来还算是警惕和排斥,现在就是赤裸裸的敌视了。
“你们几个,赶紧离开我们灰岩村。”村长的语气很强硬,还是当时那种没有商量的余地。
顾洲立刻上前一步,“我们朋友在你们这失踪了,找不到人,我们肯定不会走的。”
村长眼神闪烁了一下,避开顾洲的视线,但语气却更加凶狠,“你们找的人不会回来了,你们也赶紧走!”
“什么叫不会回来了?”吴大爷不动声色地问。
“山神娘娘……山神娘娘选中了他当新郎,这就是他的命。”村长说的含含糊糊。
“放屁!”顾洲气得差点跳起来,“什么狗屁道理?想让我们走可以,把人完好无损的还回来。”
吴大爷怕彻底激怒对方,导致他们狗急跳墙对陆明羽不利,还想用圆滑的话术周旋几句。
但这帮村民此刻像是铁板一块,软硬不吃,仗着人多,呼啦一下把三人团团围住,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秦渊动了。
他甚至不需要说话,只是向前踏出一步,周身那浓重如实质的煞气像是冰冷的潮水般骤然外放,无声地拍向围拢的村民。
那些村民只觉得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间侵入四肢百骸,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让他们脸色煞白,不受控制地连连后退,惊恐地看着秦渊,再不敢上前半步。
双方对峙了片刻,村长脸上肌肉抽搐,最后还是撂下狠话,“行!你们不走是吧?村子不会再给你们提供住处!要是冲撞了山神娘娘,引来灾祸,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说完,他狠狠瞪了几人一眼,带着心有余悸的村民悻悻离去。
顾洲看着他们消失的背影,气得胸口发闷,“妈的!要不咱们干脆把这破村子掀个底朝天,我就不信找不到陆医生。”
秦渊站在他身边,眼神冰冷,显然也有这个打算。对他而言,扫平这个藏污纳垢的村子,并非难事。
“别冲动,别冲动。”吴大爷赶紧拉住他们俩,压低声音,“小陆还在他们手里,真撕破脸,他们狗急跳墙怎么办?”
顾洲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可村子就这么大,陆医生到底能被藏到哪儿去?连秦大佬都感应不到。”
几人一遍低声争论着,一边往丁老三家走,打算先回去再从长计议。
然而,刚走到丁老三家门口,他们就愣住了。
他们的行李箱还有在村里买的泡面什么的,都被胡乱地扔在了院门外的泥地上。
丁老三蹲在门槛上,低着头,一口接一口地抽着旱烟,烟雾缭绕。
“丁老三,你这是什么意思?”顾洲一口气差点又压不住。
丁老三抬起头,脸上没什么表情,甚至还有些麻木,“村长发话了……谁都不能留你们……我也没办法……你们……自便吧。”
顾洲本来还想争辩,但看着丁老三那副样子,知道跟他说什么都没用。
这些村民,已经被那种愚昧的恐惧和古怪的规矩彻底束缚住了。
秦渊抱着双臂,抬起眼皮看着丁老三,忽然冷声开口,问了一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你儿子呢?”
丁老三浑身猛地一僵,拿着烟杆的手都抖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病了!一直在屋里养病,这跟你们没关系,你们赶紧走,别在我家门口待着!”
他的语气急促,明显带着一种欲盖弥彰的紧张,说完就赶紧回了院子,砰地一声关上了院门。
顾洲看着被扔出来的行李,一时间有些茫然和无措。陆明羽还没找到,他们现在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了。
吴大爷叹了口气,“唉,先别管那么多了。不行……咱们先去钟暮那儿对付对付?”
顾洲有些迟疑,“钟暮不也是外人吗?难道村长没赶他走?”
说到这儿,秦渊才缓缓开口,点出了一个被他们忽略的细节,“你们有没有发现,那些村民对钟暮的态度,和对我们似乎有所不同?”
他顿了顿,继续道,“即便村里有空房,一个外来人,能这么轻易地找到并住进去,村民却未加阻拦?”
顾洲一愣,仔细回想,好像真是这样。
他们当初借助丁老三家,又是花钱又是说好话,而钟暮似乎很自然地就找到并住进了一间空房,村民虽然不热情,但也没像驱赶他们这样驱赶钟暮。
“这是为什么?”顾洲不解。
吴大爷摆摆手,“管他为什么。现在这情况,只要不是敌人,那就能算朋友。先去他那儿落脚再说,总比睡野地强。老头子我混江湖这么多年,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姓钟的那小子,起码目前看,对咱们没恶意。”
顾洲叹了口气,也只能如此了。
他弯腰收拾好行李箱,苦中作乐地看了吴大爷一眼,“大爷,您这江湖经验,关键时刻还挺管用。”
吴大爷嘿嘿一笑,脸上皱纹舒展开,“那是,吃的盐比你吃的米都多,总得有点用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