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渊的语气很平淡,但顾洲看着他的线条冷硬的侧脸,忽然觉得这家伙有时候也挺……可怜的。
活了那么久,认识的人都没了,老早以前的事儿也记不清了,就剩自己一个。
顾洲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鬼使神差地,他悄悄挪了半步,伸出手,试探性的勾住了秦渊冰凉的指尖。
秦渊的身体微微一顿。
顾洲心里正打鼓,本来想着安慰安慰秦渊,但又怕这老鬼会不会觉得他莫名其妙的把他甩开。
但下一秒,那只冰凉的手却反客为主,不仅没有挣脱,反而顺势张开,将他的手完全包裹住,十指紧密地交缠扣在一起。
顾洲感觉自己耳朵有些烫,他强装镇定的清了清嗓子,把注意力拉回石碑上,“咳咳……那什么,这石碑好歹也算是个文物,还跟你有关系。要不……我哦们去找镇长商量商量,看能不能把它搬回栖园,就当……给你留个纪念?”
秦渊终于侧过头看他,带着点让人看不懂的情绪。
他摇了摇头,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淡然,“不必,无非是一些无用的记忆,执着于此,才是徒增困扰。”他顿了顿,手指微微收紧了些,“就让它留在这里吧。”
“好吧,听你的。”顾洲点点头,既然秦渊决定了,他也不会再多说。
他晃了晃两人交握的手,试图用插科打诨掩饰自己的不自在,“那……咱们回去?找吴大爷他们再去玩会儿,假期就剩两天了,我可不想白来一趟。”
“嗯。”秦渊看着他恢复活力的样子,轻声应了一声,便牵着他转身往外走。
从祠堂出来后,顾洲感觉连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两人找到正在镇上小茶馆里和陈老栓唠嗑的吴大爷和陆明羽,吴大爷摸着下巴,看着秦渊和顾洲两人之间那点若有似无得气氛,嘿嘿笑了两声,没点破。
解决了心头大事,肚子也开始咕咕叫起来。
几人找了家看起来干净的小馆子解决了午饭,顾洲一边扒拉着碗里的米饭,一边唉声叹气。
“唉……我这假期眼瞅着就剩两天了,咱们在青和镇光忙着干活了,啥也没玩着,这也太亏了吧!”
秦渊慢条斯理的吃着菜,闻言抬眼看他,“你要是想玩,就明天再回栖园也无妨。”
顾洲眼睛顿时一亮,“真的?秦大佬你同意了?”
“嗯。”秦渊应了一声,算是默认。
“太好了!”顾洲瞬间满血复活,三两口扒完饭,“走走走,去找阿月妹子,让她给咱们当向导,好好逛逛这青和镇!”
几人到阿月店里的时候,她正在整理货架,听顾洲他们说想要玩,她很是高兴的答应了。
走在青石板路上,镇民们再看到他们,眼神里的戒备和疏远少了很多,偶尔还有人冲他们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顾洲拿着手机一路拍照,算是弥补了这几天没能好好欣赏风景的遗憾。
傍晚回到听雨轩,没想到镇长带着几个镇上的老人等在那里。看到顾洲他们回来,镇长脸上带着些局促和惭愧,上前几步。
“几位……之前是我们不对,误会了几位,还说了些难听的话,实在对不住。”他身后几个老人也跟着附和道歉。
镇长顿了顿,才继续说,“我们商量过了,会重新整理镇上的记载,把柳家……把柳小姐和她爹娘的事,原原本本写进去,还他们一个清白。”
这时,听雨轩的老板也搓着手走过来,语气诚恳,“我……我也想了,后面那片竹林和柳小姐住过的小楼,我出钱修缮一下,就这么荒着也太不像话了。毕竟……毕竟曾经也是柳家的地方。”
顾洲几人互相看了看,心里都挺欣慰的。
虽然过程曲折惊险,但能换来这样一个结果,让百年冤屈得以昭雪,让无辜的亡魂得以安息,他们这几天的折腾也算值了。
晚上,躺在听雨轩的房间里。
虽然知道一切异常都已经解除了,但顾洲和秦渊还是心照不宣的挤在了一张床上。
大概是习惯了,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
“明天最后一天了,我一定要玩回本。”顾洲侧躺在里侧,信誓旦旦地规划,“把没吃到的小吃都吃一遍。”
黑暗中,秦渊似乎轻笑了一声,低声应道,“好。”
第二天,也是假期倒计时的倒数第二天了。
阿月依旧尽职尽责地担任向导,带着他们把古镇里那些颇有特色的小店,风景不错的角落都逛了个遍。
顾洲彻底放松下来,吃吃喝喝,还买了不少小玩意,总算有了点度假的样子。
午后的阳光暖暖的,也差不多到了该离开的时候。
陆明羽温和看着阿月,“阿月姑娘,之后有什么打算?”
阿月看着熟悉的古镇,眼神有些复杂,“其实……我想离开青和镇,出去看看。奶奶以前也总说,让我有机会一定要出去。”
陆明羽了然的点点头,“我在云都市认识一些人,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帮你留意一下工作和住处。”
阿月眼睛一亮,连连道谢,“真的吗?太谢谢你了,陆医生!”
几人回到听雨轩,吃了个午餐,收拾好行李,眼见距离出发还有点时间。
顾洲看着窗外那片郁郁葱葱的竹林,心里忽然有点不是滋味。
他碰了碰旁边的秦渊,“秦大佬,我想再去一趟竹林那边,让……柳小姐好好告个别。”
秦渊看了他一眼,没多问,只是点点头,“好。”
两人再次踏入竹林深处,来到那栋破败的小楼前。
顾洲催动手上第四颗冥渡珠,轻声呼唤,“柳清荷。”
柳清荷模糊的身影悄然浮现,有些疑惑的看着顾洲,“顾先生?”
顾洲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那个……我们一会儿就准备走了,以后估计也没什么机会再来了。这里……毕竟是你住了十几年的地方,虽然最后都是不好的回忆,但总归是家。我想着,临走前,让你再看看。”
柳清荷愣住了,她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院落,百年的时光仿佛在这一刻重叠。
她沉默地在小楼前缓缓走了一圈,目光流连过每一处角落,最终,她回到顾洲面前,对着顾洲深深一福。
“多谢顾先生……如此为我着想。”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随即化作白光,重新回到了冥渡珠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