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吴大爷那阴凉的门卫室出来,夕阳还没完全下去,天还算是亮着,顾洲却感觉不到多少暖意。口袋里那张皱巴巴的符纸像块烙铁,烫得他心头发慌。吴大爷的话还在耳边回响。“饲槽”、“节点”、“根扎得深”、“硬来不行”……每一个词都透着沉重。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依旧有些隐隐作痛的鼻子,看了一眼身旁面色冷凝的秦渊。这位爷自从出来后就没说过话,但周身散发的低气压显示他正在飞速思考。
两人沉默地回到栖园。客厅里,那个被布包着的黑色摆件还躺在茶几上,像一块凝固的阴影,无声地散发着不祥。
顾洲一屁股瘫进沙发,感觉身心俱疲:“大爷说的对,硬拼好像真的不行……那我们怎么办?总不能真跟它耗着吧?”他可是还要上班还房贷的!
秦渊在客厅中央站定,红眸扫过那摆件,又落到顾洲身上,眼神锐利如刀:“当然不能耗。那老家伙虽然啰嗦,但有句话没说错,确实得变通。”
他踱了一步,语气沉凝:“既然直接对付那东西风险太大,那就按照那老头说的,先剪除其羽翼,断其粮草。它的力量源自那些被困灵体的痛苦和绝望。如果能让这些食粮消失……”
顾洲眼睛一亮:“解救王伟、赵淑琴他们?”
“超度,或者助其解脱,无论如何,让它们不再提供怨力。”秦渊微微颔首,“此消彼长。它虚弱一分,我们的胜算便大一分。同时,暗中查找并干扰那些节点,进一步削弱它。最后,再直捣核心。”
这个策略听起来靠谱多了,顾洲顿时来了精神,但很快又垮下脸:“可是……怎么救?我连靠近他们都差点被弄死……”想起王伟最后那凄惨的模样和骤然降临的恐怖,他就后背发凉。
“所以,计划需要调整。”秦渊看向他,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冷静,“接下来,你是主力。”
“我?!”顾洲指着自己鼻子,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大佬你别开玩笑!我?主力?我去给那个旋涡送外卖还差不多!”
“谁跟你开玩笑?”秦渊皱眉,“我本体气息太过明显,一旦进入那栋楼,如同暗夜明灯,立刻会被锁定。到时候就不是探查,是直接开战了。所以,只能你去。”
顾洲脸都白了:“可我……”
“你不同。”秦渊打断他,“你本身弱小,反而是一种掩护。只要稍作修饰,加上那老家伙给的符纸,小心一些,有很大几率可以避开它的主要感知。你需要做的,是运用你那半吊子的通灵眼,去找到那些尚且存有一丝清醒的灵体,尝试沟通,了解它们真正的诉求,或者找到能超度它们的契机。”
他顿了顿,补充道,语气带着一丝极淡近乎不情愿的认可:“这一点,我无法替代你。与那些脆弱灵体的沟通,需要的是精准和共情,而非力量的碾压。你的弱小,此刻反而是优势。”
顾洲愣住了。他一直以为自己是累赘,是拖后腿的,没想到在秦渊的新计划里,自己居然成了关键一环?这种被需要的感觉……有点陌生,但又莫名地燃起了一丝斗志。
“可是……万一,万一它还是发现我了呢?”顾洲还是有点怵。
“所以,你需要学会自保,至少撑到我赶到。”秦渊的表情严肃起来,“我会在你身上留下一道屏障印记,尽可能遮蔽你的气息。但这不是万能的,一旦你主动运用力量沟通灵体,或者遇到强烈冲击,屏障可能会波动,它依然有发现的可能。”
他伸出三根手指,语气凝重:“记住,如果真的发生意外,被它锁定攻击,你要做的只有一件事:撑住。竭尽全力,调动你能调动的一切,稳住心神,激活那老家伙给的符纸,往人多或者阳气重的地方跑。给我争取三十秒。三十秒内,我必定赶到你身边。”
三十秒……顾洲想象了一下被那个“漩涡”全力攻击的场景,觉得三十秒漫长得像一个世纪。但这似乎是目前唯一可行的方案了。
“好……我试试。”他深吸一口气,用力点了点头。
“不是试试,是必须做到。”秦渊毫不客气,“从现在开始,你要练习。练习如何更精细地控制你那点微末精神力,练习如何在这种环境下稳定心神,隔绝那些无孔不入的负面情绪干扰。”
他说着,走到顾洲面前:“看好了,我只演示一次。这是最基础的凝神法门,能帮你像套了个壳子一样,稍微挡掉点脏东西的精神污染。”
他指尖凝聚起一丝极其微弱的能量波动,动作缓慢而清晰地在空中划过一个简单的轨迹,然后点向顾洲的眉心。
顾洲下意识地想躲。
“别动!”秦渊低斥,“仔细感受能量的流转方式,用意念跟着它走。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顾洲赶紧定住,努力集中精神,感受着那丝微凉的能量注入眉心,然后沿着一种奇特的路径缓缓流转,所过之处,躁动不安的情绪似乎真的被稍稍抚平了一些。
他尝试着模仿,调动起自己那点可怜的精神力,笨拙地跟着轨迹运转。
“错了!路径歪了!你是猪吗?这么简单的回路都记不住?”
“气息沉下去!浮在上面顶个屁用!”
“专注!心浮气躁,练了也是白练!”
秦渊的毒舌教学虽迟但到,一句比一句损。顾洲被骂得满头包,却不敢反驳,只能一遍遍咬牙尝试。奇怪的是,虽然被骂得狗血淋头,但秦渊的指导却异常精准,每次都能指出他最关键的错误。
渐渐地,顾洲摸到了一点门道。虽然运转起来依旧滞涩笨拙,但确实感觉到一层极其微薄,若有若无的能量缓缓覆盖住了自己的意识表层,像是给大脑戴上了一层薄薄的罩子,虽然不能完全隔绝,但至少不会像之前那样轻易被负面情绪冲垮了。
更让他意外的是,在他全神贯注练习的时候,他胸口的玉佩,似乎微微散发出一点温凉的气息,与他那笨拙运转的精神力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呼应。
这种感觉转瞬即逝,却让顾洲心里微微一动。
秦渊显然也察觉到了,他瞥了那玉佩一眼,哼了一声,倒是没再骂人,只是道:“总算还没笨到无可救药。继续练,练到形成本能为止。在你练熟之前,哪儿也别想去。”
顾洲揉着发胀的太阳穴,看着窗外渐渐沉下的夜色,第一次没有感到害怕,反而有一种奇异的踏实感。
至少他不再是那个只能躲在秦渊身后瑟瑟发抖的累赘了。甚至……还有了一点点可以保护自己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