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几乎凝成实质的威压和冰冷刺骨的怒意,正源源不断地从那个方向弥漫开来,充斥了整个空间,压得他几乎要匍匐在地。
他能感觉到,那个存在看到他了。
不再是之前那种模糊带着好奇或不满的注视,而是一种无处遁形的锁定。
那目光中蕴含的怒意是如此磅礴和真实,仿佛下一刻就会化为实质的火焰,将他这个胆大包天的冒犯者烧成灰烬。
顾洲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向后缩去,后背重重撞在翻倒的沙发腿上,疼得他龇牙咧嘴,却也让他稍微清醒了一点。
他看看自己还在渗血的手臂,又看看那块诡异的玉佩,一个可怕而清晰的认知终于冲破了恐惧和混乱,击中了他。
他的血...好像和那个东西...绑定了?!
这个念头让他如坠冰窟。
他想起之前看过的各种志怪小说、恐怖电影,什么血契、灵魂绑定、强制契约...难道那种扯淡的事情真的发生在他身上了?
就因为几滴血?!这碰瓷也碰得太专业了吧!
“不...不是...”顾洲声音发颤,对着那块玉佩,也对着这空荡荡却充斥着无形压力的屋子语无伦次地解释,“我不是故意的!真的!我就是不小心...是意外!天大的意外!”
没有任何回应。
只有那股带着磅礴怒意的威压如同潮水般一波波涌来,无声地谴责着他的意外。玉佩上的青光稳定地闪烁着,仿佛在嘲弄他的辩解。
顾洲感到一种深深的绝望。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种灵魂层面的连接异常牢固,根本无法挣脱。他甚至能模糊地感知到另一端传来的要将他意识冻结的极致愤怒和...厌恶?
就好像一个高高在上的存在,被一只无意间爬过的小虫用分泌物粘住了衣角,那种混合着震怒、恶心和极度不耐烦的情绪,正清晰地通过那该死的连接传递过来。
完了。
这下真的完了。
顾洲瘫坐在地上,面如死灰。之前那些小打小闹的灵异现象,跟眼前这情况比起来,简直就像幼儿园级别的恶作剧。
他不仅没能把鬼赶走,好像还不小心...把自己给赔进去了?
屋内的死寂仍在持续,只有顾洲粗重的喘息声和心脏狂跳的声音格外清晰。
他强行绑定了一个绝对不容冒犯的存在,而对方...显然不打算接受这个既成事实。
他瘫坐在地上,后背死死抵着翻倒的沙发腿,冰凉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衣料渗进来,却丝毫缓解不了他灵魂深处那股诡异的束缚感。
那感觉太清晰了,像是有无数根看不见的冰线缠住了他的四肢百骸,线的另一端则连接着地板上那块还在幽幽发光的破玉佩,沉重得让他几乎动弹不得。
玉佩散发出的青光忽明忽暗,规律得如同某种非人的呼吸。
就在顾洲觉得自己快要被这股无形的压力碾碎,考虑着是不是该磕头求饶的时候,玉佩上突然毫无征兆的发出一阵青光。
与此同时,它正上方的空气开始不正常地扭曲、波动。
顾洲的眼珠一下子瞪大了,死死盯着那片扭曲的空气,连呼吸都忘了。
那涟漪中心,一点墨色悄然晕染开来,如同滴入清水中的浓墨,迅速扩大、凝聚。
先是勾勒出一片玄色衣角的轮廓,那衣料看起来厚重而古雅,隐隐有暗纹流动,却又不反射任何光线,仿佛能吞噬周围的一切明亮。
接着,更多的细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浮现、凝实。宽大的袖口,自然垂落的、指节分明却异常苍白的手,绣着繁复云雷纹的衣襟,线条流畅而挺拔的肩膀……
顾洲的嘴巴无意识地张开了,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最原始的恐惧和一种被强行灌输进来的、近乎本能的敬畏。
不过短短两三息的时间,一个完整的人形已然凝聚成型!
那是一个身着玄色古袍的年轻男子,身形颀长,鸦黑色的长发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束在脑后,几缕发丝垂落在他轮廓分明的脸颊旁。
他的面容是一种近乎完美的俊美,剑眉斜飞入鬓,鼻梁高挺,薄唇紧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下颌线条绷得极紧。
但这一切的俊美,都被他周身散发出的那种恐怖气场彻底掩盖了。
他的皮肤苍白得毫无血色,仿佛千年古玉,透着一种非活人的冰冷质感。
仅仅是站在那里,他甚至还没有看向顾洲,整个空间的气压就好像骤然降低了十倍。
顾洲整个人都僵住了,血液像是瞬间被冻成了冰渣,四肢冰冷麻木,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
他脑子里嗡嗡作响,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盘旋,出来了...真的出来了...镜子里那个...现在活生生地站出来了。
就在这时,那玄衣男子,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头。
那双深邃冰冷的眼眸,终于准确无误地落在了瘫坐在地狼狈不堪的顾洲身上。
他的眉头极其轻微地蹙了一下,似乎对眼前这个弱小、惊慌、还流着血的人类感到极度不满和……嫌弃。
他苍白的脸上,怒意更加明显,周围的温度似乎又骤降了几度。
他微微动了动毫无血色的唇,一道声音在死寂的客厅里响了起来。
“凡人。”
短短两个字,却充满了居高临下的审视和一种仿佛来自另一个维度的疏离感。
他的目光扫过顾洲流血的手臂,又落回他那张吓得惨白的脸上,眼神中的厌恶和怒意几乎化为实质。
“汝竟以污秽之血,”他继续开口,语速缓慢,带着一种古老的韵律,却字字如冰刃,“强行玷污契约,束缚于吾?”
顾洲:“!!!”
他听得半懂不懂,但“血”、“契约”、“束缚”这几个词他还是捕捉到了,结合对方那兴师问罪的恐怖表情和砸得他脑仁疼的强大气场,他瞬间明白了,对方很生气,后果很严重!而且好像真的是自己那几滴血惹的祸!
“我…我不是…我没有…”顾洲吓得舌头打结,语无伦次,下意识地想摆手否认,却发现手臂沉重得抬不起来,“是意外!真的是意外!我不小心摔了一跤,然后那个盒子就…就…”
他的辩解在那道冰冷的目光注视下越来越弱,最后彻底消失。
男人没有再立刻说话,只是用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冷冷地盯着他,仿佛在评估该如何处置这个胆大包天、竟敢用血液玷污并强制绑定他的渺小人类。
那目光中的压迫感几乎让顾洲窒息。
顾洲浑身发抖,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滴进眼睛里,刺得他生疼,却连抬手去擦的勇气都没有。
他脑子里闪过无数个恐怖片的作死配角的下场,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被对方抬抬手指碾成齑粉,或者被抽魂炼魄永世不得超生。
完了完了完了…这次死定了…买凶宅果然是没有好下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