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线)
夜幕深沉,苏氏集团顶楼总裁办公室的灯火,孤寂地亮着,在玻璃幕墙上投下苏既望伏案的剪影。城市的喧嚣褪去,只剩下中央空调低沉的运行声,以及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轻响。
宽大的办公桌上,堆积如山的并购案文件和财务报表被推到了一角,取而代之的,是几张铺开的A4打印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演算过程、画着潦草的图示。正中央,是那张贴着文予安亲笔所书题目的便签纸,像一道来自异世界的战书,在冷白的灯光下显得格外醒目。
苏既望解开了衬衫最上面的两颗纽扣,领带被扯松,随意搭在椅背上。他眉心紧锁,深邃的眼眸紧盯着纸上的题目,指尖无意识地转动着一支昂贵的铂金钢笔。几个小时前,在科技馆被五岁儿子一道题问住的那份窘迫和震惊,已尽数转化为一种近乎偏执的、燃烧的专注。
他苏既望,绝不能在这件事上认输。尤其是在“聪明的脑袋”这项关键指标上。
“叩叩——” 轻而谨慎的敲门声响起。
“进。” 苏既望头也没抬,声音因长时间集中精神而略显沙哑。
林深端着一杯热咖啡和一份精致的宵夜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将托盘放在桌角空处。他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桌面,当看清老板正在奋笔疾书的“文件”内容时,他向来训练有素、古井无波的脸上,罕见地出现了一丝裂痕,表情变得十分……一言难尽。
那纸上画的……是节点图?旁边那些符号……是逻辑演算?再结合旁边那张便签上稚嫩笔迹写下的问题……林深的cpU(大脑)短暂地宕机了一秒。老板推掉了今晚与海外投行的重要视频会议,就是把自己关在这里……研究小学数学题?!还是这种看起来就非常不“小学”的数学题?
苏既望察觉到助理的停顿,终于从草稿中抬起眼,正对上林深那混杂着困惑、震惊和极力克制的表情。他瞬间读懂了对方眼神里的潜台词,脸上掠过一丝极快的不自然,随即被一种强装的镇定覆盖。他轻咳一声,用一种谈论百亿项目般的严肃口吻解释道:
“一道……扩展思维题。有些挑战性。”
林深迅速收敛心神,恢复专业姿态,颔首道:“是,苏总。您需要的离散数学及图论基础教材和近年Imo(国际数学奥林匹克)相关题型精选,已经发到您邮箱了。” 他顿了顿,补充道,“需要为您联系一位数学顾问吗?”
“不用。” 苏既望斩钉截铁地拒绝,目光重新落回草稿纸,“我自己能解决。”
让他找外援?那岂不是坐实了自己“脑袋不够聪明”?这绝对不行!
林深不再多言,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办公室重归寂静。苏既望灌下一大口黑咖啡,苦涩的液体刺激着神经,让他更加清醒。他重新投入战斗,如同面对一个棘手的商业对手,调动起全部的逻辑思维和专注力。
他打开林深发来的资料,快速浏览着那些陌生又有些熟悉的数学定义和定理。哈密顿路径……连通图……约束满足……那些沉睡在大学时代记忆角落的知识碎片,被强行唤醒、拼接、应用。他尝试各种思路,建立模型,推导,验证,推翻,再重建……
时间在笔尖的沙沙声中悄然流逝。窗外,天际泛起鱼肚白。
不知不觉,已是凌晨。
桌角的咖啡早已冷透,宵夜原封未动。苏既望的眼白布满了血丝,下巴冒出了青色的胡茬,但他那双深邃的眼睛,却在疲惫中燃着越来越亮的光芒。
终于,在经历无数次尝试和失败后,一个清晰严谨的证明路径,如同黑暗中劈开的光线,骤然出现在他脑海中!他猛地坐直身体,抓过一张新的草稿纸,笔走龙蛇,将思路流畅地书写下来。每一个步骤都逻辑严密,环环相扣。
当最后一个符号落下,他长长地、彻底地舒了一口气,向后靠在椅背上,一种久违的、纯粹的、近乎酣畅淋漓的成就感,冲刷着连日来的疲惫和焦虑。
他不仅解出了这道题!他甚至还在过程中,发现了一种比标准解法更简洁优美的优化思路!
这种完全沉浸在智力挑战中,心无旁骛,最终凭借自身能力攻克难关的感觉,已经多少年没有体验过了?商场的博弈固然刺激,但总掺杂着利益、算计和妥协。而此刻这种纯粹的思维乐趣,干净、坦荡,让人着迷。
他拿起那张写满证明过程的纸,看着上面严谨的推导,唇角不由自主地扬起一抹真实的、带着些许孩子气的得意笑容。这感觉,竟比成功并购一家巨头公司更让他心潮澎湃。
天光渐亮,晨曦透过玻璃,为办公室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色。苏既望小心地将解题过程工整地誊抄在了一张干净的A4纸上,又将文予安的那张原始便签仔细夹好。
他看着这份特殊的“作业”,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有攻克难题的兴奋,有证明自己的释然,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即将与儿子分享成果的隐秘期待。
通宵的疲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满腔的斗志和一丝微弱的、却真实存在的希望。
下一次“偶遇”,他准备好了。
(第五十七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