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线)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坚冰。走廊里,只剩下苏既望粗重压抑的喘息声,和他撑在墙壁上、因极度用力而指节泛白的手臂所传递出的无声震颤。他死死地盯着近在咫尺的文砚知,那双猩红的眼底,狂怒的风暴已然熄灭,只剩下被“概率归零”四个字砸出的、深不见底的荒芜与剧痛。他像一头身受重伤、迷失在暴风雪中的困兽,僵立在绝望的边缘。
文砚知平静地回视着他,眼神无波无澜,如同在看一座即将倾覆的雕像。她在等待,等待他自己从这片由他亲手制造的情感废墟上退去。
就在这时,一阵不疾不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
顾川驰的身影出现在走廊转角。他依旧是那副温润如玉的模样,嘴角噙着惯常的浅笑,仿佛只是恰好路过。然而,当他目光扫过眼前这近乎对峙的一幕时,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了然,随即步伐未停,径直走了过来。
他极其自然地走到文砚知身侧,位置巧妙地介入了她与苏既望之间,却没有完全挡住苏既望的视线,姿态从容不迫。他的靠近带着一种温和却坚定的守护意味,仿佛一道无形的屏障,悄然化解了部分苏既望带来的压迫感。
“砚知,”他先侧头,低声对文砚知说,语气熟稔而温和,带着恰到好处的提醒,“时间差不多了,财经频道那边的专访团队已经到休息室了。” 这句话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了苏既望耳中。
然后,他才抬眸,迎上苏既望那双空洞而痛苦的眼睛,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社交礼仪般的微笑,语气礼貌却疏离得像隔着千山万水:
“苏总,抱歉打扰。砚知接下来还有一个重要的独家访谈,时间安排比较紧,恐怕得失陪了。”
他的出现和话语,如同精准投放的镇静剂,又像一把恰到好处递过来的梯子。既给了文砚知一个完美无瑕、且无法被驳斥的脱身理由,又维持了表面上的客气,没有让场面彻底难看至极。
文砚知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波动,是松了口气,也是对顾川驰及时出现的默许。她借着这个契机,微微侧身,极其自然地脱离了苏既望手臂禁锢下的狭小空间。
她整理了一下丝毫未乱的衣襟,抬眸,最后看了苏既望一眼。那眼神,依旧是她惯有的冷静与疏离,如同在看一个合作方因情绪失控而导致的短暂插曲,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居高临下的怜悯。她什么也没再说,只是对着苏既望的方向,礼节性地、微微颔首。
随即,她转向顾川驰,语气恢复了工作时的平淡:“我们走吧。”
顾川驰点头,极其自然地微微侧身,虚扶着她的后背,做了一个引导的姿态,动作体贴而绅士,并无逾矩,却流露出一种不言而喻的亲近与默契。
两人并肩,沿着铺着柔软地毯的走廊,向着休息室的方向走去。背影和谐,步伐一致,仿佛他们本就属于同一个世界。
苏既望僵立在原地,如同一尊被遗弃的雕塑。他眼睁睁看着那抹深海蓝的身影,在另一个男人的陪伴下,毫不留恋地离去。顾川驰那只虚扶在文砚知后背的手,在他眼中被无限放大,变得无比刺眼,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视网膜上,灼痛直抵心脏。
挫败感,如同冰水浇头,熄灭了他最后一丝残存的怒火,只剩下刺骨的寒冷。
悔恨,如同毒藤,疯狂缠绕紧缩,勒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而比前两者更尖锐、更汹涌的,是那股几乎要将他撕裂的醋意与恐慌!
她不是一个人。
在她筑起的铜墙铁壁之后,站着顾川驰这样的人。温和,强大,在她需要的时候总能适时出现。他们之间那种自然的默契,那种无需言明的维护……是他苏既望,早已被排除在外的领域。
他失去了站在她身边的资格,而有人,早已取代了他的位置。
这个认知,比“概率归零”更让他痛彻心扉。
他猛地向后退了一步,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发出一声闷响。他抬手捂住脸,指缝间溢出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喘。走廊尽头,那并肩离去的身影早已消失,空荡荡的廊道里,只余下他一个人,被巨大的、名为失去的阴影,彻底吞噬。
(第三十六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