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破云层,校场的地面还泛着夜露的湿气。
凤昭站在高台边缘,赤金铠甲未脱,披风被风扯得笔直。她没说话,只是抬起右手,掌心朝下压了三下。这是命令——全军列阵。
脚步声从四面八方涌来。玄甲军新老混编,三百人迅速集结。有人动作快,有人慢半拍,队列歪斜,像一排被风吹乱的竹竿。
前排几个老兵互相对视,眼神里有不服。他们打过北境七战,见过血,杀过魔,凭什么听一个女人指挥?还是个二十出头的女子。
凤昭跃下高台,双刀出鞘。
“三叠冲锋,我来示范。”
她一步踏出,日曜在前,月泠在后,两把刀划出交叉弧线。脚下步伐精准,每一步都踩在灵气波动的节点上。刀锋带起的风压将地上的碎石掀飞,整支队伍感受到一股压迫感扑面而来。
一圈走完,她收刀归位,站定在阵前。
“赤焰,带新人练。”
赤焰立刻冲进队伍,吼了一声:“第一轮,起步!”
队伍开始移动。可刚冲到一半,左侧三人节奏错乱,右侧两人跟不上步调,整个阵型散了。
凤昭皱眉。
“停。”
她走到那三人面前,抽出日曜,刀背拍在其中一人肩甲上。
“你,左脚比右脚慢零点三息。”
“你,抬臂时肘关节松了。”
“你,眼神飘,心不在战。”
三人低头。
“重来。”
第二轮,依旧不齐。
第三轮,她亲自站在队尾,一边走一边喊口令。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像钉子扎进耳朵。
“左!右!左!压步!沉肩!刀尖对准前方三点!”
这一次,队伍终于走成一条直线。
凤昭点头。
“记住这个节奏。战场上,慢一步,死一片。”
演武继续。这次是模拟敌袭。
鼓声突响,代表魔煞来袭。按计划,先锋哨应立刻点燃狼烟,中军旗挥动调度,后援组准备丹药与符箓支援。
可鼓声落了五息,没人点烟。
凤昭脸色一沉,自己冲上烽火台,掌心燃起凤焰,直接引爆炸药桶。
轰的一声,红色狼烟冲天而起。
“敌情一级!全员戒备!”
队伍慌乱起来。有人跑错方向,有人忘了换阵,原本设计的“回旋斩”变成了互相撞在一起。
凤昭跳下高台,走到中军位置。
“从今天起,废掉口头传令。”
“启用三色狼烟——红为突袭,黄为骚扰,黑为撤退。”
“设立三级指挥:先锋哨三人轮值,中军旗由我亲自掌控,后援组每十人一组,编号行动。”
她看向赤焰。
“你去当第一个先锋哨。”
赤焰咧嘴一笑,窜上了望塔。
第二次演练开始。
鼓声再响。
这一次,赤焰立刻点燃红烟。中军旗左右摆动三次,代表“正面迎击”。后援组迅速打开药囊,取出止血散和护心丸。
队伍分三批推进,步伐统一,刀锋朝外。
可到了合围阶段,左侧冲锋太快,右侧还没到位,又被“敌人”撕开口子。
凤昭大喝:“停!”
她抽出双刀,腾空而起,在空中交叉斩下。凤焰顺着刀气蔓延,瞬间在地面烧出一道封锁线,逼得前锋紧急刹住脚步。
“你们不是一个人在打。”
“是三百人在打。”
“一个人快,没用。全队齐,才叫强军。”
第三次演练。
无鼓声预警。
敌情突发。
赤焰第一时间点燃红烟。中军旗急晃五次,代表“全面进攻”。后援组立刻分发灵力恢复丹。
队伍三段式推进,先锋破阵,中军掩护,后援补位。动作流畅,节奏分明。
当虚拟敌阵被包围时,凤昭再次腾空,双刀焚焰,一刀劈开“敌首”,一刀横扫清场。
全场肃静。
从警报到歼灭,只用了半刻钟。效率比第一次快了三倍。
凤昭落地,汗水顺着下巴滴在铠甲上。
“这才像话。”
校场外,萧云谏一直站着。他从清晨看到现在,亲眼目睹这支军队从散乱到整齐,从质疑到服从。
他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
半个时辰后,影卷被送往各大门派。里面记录了整场训练过程,没有剪辑,没有修饰,只有最真实的画面。
三天后,消息传回。
剑宗长老看完影卷,放下茶杯,说了句:“此女可镇山河。”
药王谷弟子自发组成战时医队,按凤昭的编号制度分配任务。
天音阁连夜谱出《破阵乐》,街头巷尾都在传唱:“凤火燃北境,铁甲护苍生。”
百姓议论纷纷。
“听说了吗?玄甲军现在连睡觉都按战斗编组。”
“昨夜西岭出现魔物踪迹,凤统帅一个时辰就带人清剿完了。”
“有她在,咱们睡得踏实。”
曾经那些说“女子不能统军”的人,闭上了嘴。
深夜,军营议事厅灯火未熄。
凤昭摊开地图,手指划过边境线。
“西荒断崖,封印松动。”
“已有小股魔物渗透,若不及时处理,会引来大群。”
她抬头看向众将。
“我决定成立巡界突击队,三百精锐,我亲自带队。”
“明日出发。”
众人起身抱拳。
“愿随统帅赴战!”
散会后,她独自回到军旗前。
那面猩红大旗上,原本只有玄甲军徽——一头咆哮的铁狼。
她掌心燃起凤焰,指尖轻划,在旗帜右下角烙下一朵并蒂莲。花瓣细密,线条刚劲,像是用刀刻出来的。
然后她写下八个字:
宁战死,不负民。
火焰落下,字迹深深刻入布料,永不褪色。
次日黎明,突击队整装待发。
三百人跪在旗前,齐声宣誓。
凤昭身穿全套铠甲,双刀挂腰,凤凰翎束发,站在最前方。
她举起右手,掌心向上。
“出发。”
队伍起身,步伐整齐地走出军营。
萧云谏站在远处山坡上,看着他们远去。
他从袖中取出一把剑。剑身漆黑,泛着幽蓝光晕,剑柄镶嵌一颗变色宝石。
这是青冥化形后的本体,也是他打算送给凤昭的礼物。
他知道,这把剑能承受凤焰的高温,能在关键时刻替她挡下致命一击。
他也知道,她不会轻易接受馈赠。
所以他没现在过去。
他等。
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等她需要的时候。
校场恢复平静,只剩风刮过旗杆的声音。
那面烙着并蒂莲的军旗还在飘。
火焰烧过的痕迹微微发烫。
一只乌鸦落在旗杆顶端,低头啄了啄那朵花。
它的喙刚碰上花瓣——
一道剑气从远处飞来,擦着它的翅膀掠过,直接钉进旗杆。
乌鸦惊飞。
剑气消散,留下一道焦痕。
山坡上,萧云谏收回目光,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