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谏的脚步落在山道上,地面泛起一圈微光。
这光不刺眼,也不扩散,只是顺着他的靴底蔓延出去,像水纹一样悄无声息地铺开。凤昭跟在他身后半步,脚步轻,没说话。她知道他现在不想听太多声音。
通道尽头的石门早已打开,外面是寒山清晨的天色。灰蒙蒙的云压得很低,但没人觉得压抑。空气里有种说不出的清透感,仿佛整个天地都换了呼吸节奏。
他们走出最后一段阶梯时,地底传来一声闷响。不是爆炸,也不是坍塌,更像是某种沉睡的东西终于睁开了眼。
紫光冲天而起。
那一瞬,三派所有监测阵法同时震动。
剑宗观星台,七位长老围在星盘前,脸色骤变。一人猛地站起:“星陨劫提前了?”另一人掐指推演,手指突然停住:“不对……这不是劫象,是器出之兆。”
药王谷灵镜池中,水面无风自动,浮现出“仙器现世”四个字。大长老药尘正蹲在池边吃包子,抬头一看,嘴里的馅儿直接卡住:“谁这么猛?把那玩意儿拿出来了?”
天音阁鸣钟殿,含秋正在调试箜篌琴弦,忽然整座大殿的钟全部自鸣。她吓了一跳,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旁边的弟子颤声问:“圣女……是不是有大战要来了?”含秋摇头:“不是大战,是有人拿到了不该拿的东西。”
消息传得比风还快。
不到一炷香时间,三派高层齐聚议事厅。寒山剑派这边由玄霄代表出席。他坐在主位左侧,手里端着一杯茶,一口没喝。
“确认了。”他说,“是我徒弟萧云谏。”
满堂寂静。
片刻后,药王谷一位长老忍不住开口:“那个小子?才二十出头,就能通过地宫试炼?”
玄霄放下茶杯:“他过了心魔关,守住了本心。仙器认主,不是靠实力强弱,是看人能不能在绝境中依然选择护而不是屠。”
“可这力量太危险。”另一位长老皱眉,“万一失控,后果不堪设想。不如暂封器灵,等决战再启。”
玄霄冷笑一声:“你封得住吗?器已入血脉,与心同跳,与血同流。你要封它,等于要剖开他的胸膛。”
“那也不能放任不管!”
“怎么叫放任?”玄霄站起身,声音不高,却压下全场议论,“他十六岁悟剑心,十八岁斩魔首,二十岁救北境百姓于火海。现在又拿到仙器,你们第一反应不是庆幸正道有人,而是怕他太强?”
没人接话。
玄霄环视四周:“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怕他变成下一个夜枭,怕力量腐蚀人心。可你们忘了,真正可怕的从来不是武器,是用武器的人有没有心。”
他顿了顿:“他已经证明了自己。”
厅内安静下来。
良久,剑宗掌门缓缓点头:“既然如此,不必再议。三派即刻整合资源,全力协助萧云谏掌握仙器之力。”
决议达成,众人散去。
玄霄没有走。他站在原地,望着窗外翻涌的云层,低声说了句:“孩子,接下来的路,只能你自己走了。”
另一边,萧云谏和凤昭已经走到了山门前。
一路上,他们遇见过三波巡逻弟子。每一波人都停下脚步,盯着萧云谏看,眼神里有敬畏,也有不确定。没人敢上前问话,但所有人都感觉到了——这个人不一样了。
不只是气息变了,是整个人的存在感都变了。
以前他是寒山首席,是天才剑修,但现在,他像一把出鞘的剑,哪怕静静站着,也能让人感到锋芒。
凤昭终于开口:“他们都在说你。”
萧云谏看着前方,脚步没停:“我知道。”
“你不打算解释?”
“不需要。”
“可有些人会觉得你危险。”
“那就让他们觉得。”
凤昭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笑了下:“你还是一样。”
萧云谏侧头看了她一眼。
她没看他,只是并肩走着,步伐放得很慢,像是故意替他挡住那些目光和窃语。风从她耳边吹过,发丝轻轻晃动。
两人走到石阶下时,看到玄霄站在上面。
他背着手,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青色道袍,胡子还是乱糟糟的,一根挂在嘴边也没发现。
见他们上来,他只说了一句:“进来吧。”
萧云谏点头。
凤昭想跟进去,玄霄抬手拦了一下:“这一课,只能他一个人听。”
她停下脚步,站在原地没动。
萧云谏没回头,直接迈步进了门。
门在身后关上。
屋子里很安静。墙上挂着一幅旧画,画的是百年前那场大战。玄霄走到桌前,拿起一块玉简,扔给他。
“这是仙器最初的使用记录。”他说,“前几任主人都死得很难看。”
萧云谏接过玉简,指尖碰到的一瞬间,里面的信息直接涌入脑海。
画面一闪而过:一个白衣人站在山顶,举剑对天,最后被自己的剑气反噬而亡;另一个红袍女子操控仙器镇压魔渊,结果被魔气侵蚀,化作半人半魔的怪物;还有一个老者试图用仙器逆转生死,结果引发天地崩裂,自己炸成了碎片。
玄霄看着他:“你看懂了没?”
萧云谏点头:“力量越大,反噬越强。”
“对。”玄霄走到窗边,拉开一道缝隙,“仙器能让你一剑斩断山峰,也能让你一念毁掉九洲。它不分善恶,只认主人意志。你要控制它,就得先控制自己。”
“怎么控制?”
“三个字。”玄霄回头,“别贪心。”
萧云谏低头看着手中的玉简。
它已经开始发烫。
不是因为温度,是因为里面的能量在呼应他体内的仙器。两者之间产生了某种共鸣,像是锁找到了钥匙。
玄霄说:“今晚子时,你会听到第一道真正的指引。记住,听潮录不会告诉你该怎么做,只会提醒你关键节点。能不能活下来,全看你自己的判断。”
萧云谏问:“如果判断错了呢?”
“那就死。”
屋外传来一声鸟叫。
萧云谏抬头看向窗外。
远处山林间,一只黑猫跃过树梢,落地时化作一道虚影,消失不见。他知道那是青冥。
它也在等。
等他第一次真正动用仙器的力量。
玄霄坐回椅子上,语气忽然变得很轻:“你师父当年没能拿到这把剑。他拼了命也没走到最后一步。现在它在你手里,我不求你多风光,只希望你能活着把它交到下一个值得的人手上。”
萧云谏站在原地,没说话。
玉简的热度越来越高,几乎要烧起来。
他的左手微微颤抖了一下。
右手已经握住了腰间的剑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