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砖裂开的瞬间，萧云谏动了。
他没有拔剑，脚尖在地面一点，寒渊锁灵阵应声激活。银光从石台四角炸出，瞬间凝成一圈冰环，正中破土而出的黑影。那东西裹着腐土，动作僵硬，像是被什么操控的死尸，刚冲出半身就被冻在原地，连黑气都被封住。
凤昭的手指一弹，藏在书架夹层的凤焰立刻腾起，火网交织，封住所有退路。火焰烧到黑影身上，它发出一声短促嘶叫，身体迅速碳化，最后只剩一只残臂掉在地上，上面缠着九幽教的咒纹。
“不是本体。”萧云谏低声说。
话音未落，墙角黑气翻涌，一道人影缓缓浮现。墨袍绣金线，面容模糊，但那双血红的眼睛已经锁定水晶匣。夜枭来了。
萧云谏终于拔剑。
青霄出鞘三寸，剑鸣如潮水拍岸。他一步踏前，剑光直斩而去，正中夜枭即将隐没的轮廓。剑锋划过，黑气炸裂，一声闷哼响起。
夜枭现形，左肩被剑气撕开一道口子，黑血滴落，碰到地面立刻腐蚀出白烟。他没后退，反而笑了。
“好剑。”他说，“不愧是能承载剑心的人。”
话音落下，他袖袍一挥，墙面猛然鼓起，无数黑手从中伸出，直扑水晶匣。那些手形状扭曲，指尖带钩，明显不是活人所化。
萧云谏横剑回防，剑气扫出，将扑来的魔手一一斩断。每断一掌，空气中就传来一声哀嚎，像是有残魂附在上面。他眼角微跳，这些不是普通傀儡，是用死人炼成的阴仆。
凤昭双刀出鞘，日曜与月泠交叉胸前，凤焰燃起，形成一道火墙护住石台。她盯着夜枭，声音冷得像铁：“你的把戏，我不吃第二次。”
夜枭不答，双手抬起，口中开始念诵一段音节。声音低沉，却带着穿透力，直接钻进脑子里。萧云谏脑中一震，耳边仿佛有千百人在哭喊。
九幽摄魂曲。
他立刻屏息，但音波已入神识。眼前画面一闪，竟是十六岁那年万仞崖上的场景——血染山道，同门倒地，师父最后一剑刺穿敌人胸口，自己也力竭而亡。
他晃了下头，强行压下杂念。这不是真实，是幻象。
凤昭更狠，直接一刀劈向地面，刀气炸开，震散音波。她喝道：“吵死了！”
她的凤焰受情绪激发，反而越烧越旺，铠甲上的并蒂莲纹都开始发烫。火焰在空中形成屏障，将音波反弹回去。
夜枭眉头一皱，音调戛然而止。
“你比上次难缠。”他对凤昭说。
“你也比上次蠢。”她冷笑，“明知我们等着你还来。”
夜枭没说话，目光落在水晶匣上。他抬手，最后一道魔手突破剑气封锁，指尖触到匣体。
裂痕瞬间扩大，黑气翻涌而出。
萧云谏脑中突响一句低语：“剑出则活，迟半息则亡。”
他立刻明白——不是他要死，是封印要破。
他不再防守，身形暴起，直冲夜枭本体。这一下完全不顾其他魔手，只求一击必中。
夜枭果然没躲。他以为萧云谏会先救秘卷，没想到对方直接赌他舍不得放弃夺宝机会。
剑光临身，他才抬手格挡。
青霄剑尖凝出一朵冰莲虚影，正是“冰封千嶂”的起手式。剑落之时，莲开三分，寒气爆裂，整片空间温度骤降。
夜枭的右臂当场结冰，咔嚓断裂。
剑锋顺势穿透他左肩，将他钉在墙上。
黑气剧烈震荡，发出非人嘶吼。他第一次露出惊色，似乎没料到这剑竟能伤到真身。
“你……怎么做到的？”他咬牙问。
“你忘了。”萧云谏声音平静，“听潮录从不失效。”
他手腕一转，剑刃在体内搅动，黑血狂喷。
夜枭终于退了。他断臂自爆，黑气裹住残躯，撞破墙壁，直冲上方。临走前丢下一句话：“秘卷藏魂，终将归我！”
禁言阁内恢复安静。
萧云谏收剑，青霄垂地，剑尖滴着黑血。他呼吸略重，左眼尾的剑痕泛着淡淡金光，显然是催动剑心过度。
凤昭走过来，检查水晶匣。封印还在，裂痕没有继续扩张。
“他受了伤。”她说，“这次是实打实的伤。”
“所以他逃了。”萧云谏点头，“但也确认了一件事——秘卷确实能成为复活媒介。”
“下次他会带更多东西来。”
“我们也会准备更多。”
两人对视一眼，都没说话。
他们知道夜枭不会善罢甘休。刚才那一战，只是开始。
萧云谏抬头看向破口。碎石掉落的地方，露出一条通往地面的通道。那里原本是藏书阁的承重墙，现在被强行打通。
“他在上面留了东西。”他说。
“陷阱？”
“或者更大的局。”
凤昭收刀，火焰收回体内。她走到石台旁，伸手按在水晶匣上。温度正常，封印稳固。
“我们得上去。”她说。
“一起。”
他们并肩走向通道口。石阶破损严重，有些地方已经塌陷，只能踩着断壁往上爬。
爬到一半，萧云谏突然停下。
他闻到了一股味道。
不是血腥，也不是腐气，是一种熟悉的香气——药香混着铁锈味，像是有人在附近炼过毒丹。
“白芷来过。”他说。
“不可能。”凤昭皱眉，“她今早去了药王谷，送一批新制的解毒丸。”
“但她留了东西。”萧云谏指向右侧墙壁。
一块松动的砖后面，露出一角玉片。他伸手取出，是一枚刻着药杵纹的令牌，背面写着三个小字：小心铃。
“含秋的信号。”凤昭认出来，“她也在查九幽教的事。”
“她们比我们想的更早动手。”
“所以夜枭才会急着今晚来抢。”
两人不再多言，加快速度往上爬。
终于抵达藏书阁一层。
这里空无一人，巡夜弟子不知何时已被调走。桌椅整齐，书架完好，但空气中弥漫着一丝不自然的静。
萧云谏落地时，脚下一滑。
他低头看去。
地板上有水渍。
不是普通的水，是黑色的，带着粘性，像是某种液体蒸发后留下的痕迹。
他蹲下，手指沾了一点，凑近鼻尖。
腥甜。
血混合了符水，被人画在地板上，又用法术蒸发，留下隐形阵痕。
“伏笔阵。”他说，“他早就在等我们上来。”
凤昭拔刀，刀尖点地，试探性划过地面。一道火线蔓延出去，接触到阵痕的瞬间，地面微微震动。
“范围不小。”她说，“整个大厅都是。”
“但他没激活。”
“在等什么？”
“等我们站到中心。”
萧云谏站起身，看向大厅中央。那里有一块圆形地砖，图案是北斗七星，中间缺了一颗。
他记得这块砖。十年前修缮藏书阁时，他亲手换的。当时师父说，这块砖镇着地脉，不能动。
现在，那块砖边缘出现了细小的裂纹。
“他在破坏地基。”他说。
“目的呢？”
“不是毁掉藏书阁。”萧云谏盯着裂缝，“是唤醒下面的东西。”
凤昭眼神一凛。
他们都知道寒山地底有什么——百年前被封印的魔眼，传说中连接九幽的入口。当年师父那一战，就是为封住它。
如果地基被破，封印松动……
“他不是来抢秘卷。”萧云谏忽然说，“他是来借势的。”
“借我们的战斗，打破封印。”
“所以刚才他故意让我们伤他，好让黑血渗入阵眼。”
“现在血已经流下去了。”
两人同时看向地砖裂缝。
里面，有一点红光正在缓慢亮起。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下面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