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谏的指尖还停留在地图上,血珠顺着掌心裂口滑落,在“北冥渊”三个字周围晕开一圈暗红。他没擦,也没人去碰那张图。
玄霄盯着那滴血看了两息,忽然抬手一挥,拂尘扫过地面,碎石压住地图四角。“血都流出来了,话就别卡着。”他的声音不高,但每个人都听清了。
凤昭站起身,铠甲发出一声轻响。她走到地图前,目光落在东洲区域:“五百精锐已经出发,封锁西岭古道。三日内,所有进出路线全部切断。”
含秋低头翻动手中小册,笔尖快速划过纸面。“我能感知残页波动范围。”她说,“如果‘子时将至’是某种时间节点,我会提前预警。”
萧云谏点头。他知道这句话只有自己能懂,但他不需要解释太多。只要有人愿意配合,就够了。
“那就定下来。”玄霄开口,“萧云谏带寒山弟子主攻,从雪岭直下,破镇魔桩防线;凤昭率玄甲军由东线包抄,用凤焰灼烧魔气根基;含秋潜伏后方,以箜篌引动残页共鸣,乱敌心神。”
三人同时应声。
没有争论,没有质疑。刚才还在僵持的局面,此刻像被刀劈开的冰层,裂得干脆。
玄霄从袖中取出三枚玉符,依次递出。“遇险即碎,寒山剑阵可瞬援百里。”他看向萧云谏,“你要是再敢用禁术,我不救。”
萧云谏接过玉符,握紧。
凤昭检查双刀刀鞘,确认无损后归位。她抬头问:“传令兵多久能到青石镇?”
“半个时辰前已派赤焰先行。”含秋答,“他会沿途留下标记。”
“好。”凤昭转身面向北方,“我走之前再调三百人布防南渡口。”
萧云谏突然开口:“别分兵。”
所有人都看向他。
他指了下地图上的交汇点:“西岭和南渡之间有片断崖区,地势窄,易设伏。你若把人分散,反而会被逐个击破。”
凤昭皱眉:“你是说我不会打仗?”
“我不是这个意思。”萧云谏看着她,“我只是说,现在不能冒任何风险。”
含秋插话:“他说得对。音律探测显示,最近三天内,至少有七股魔修在往这片区域靠拢。他们不是来探路的,是准备动手。”
玄霄冷哼一声:“夜枭想逼我们先乱阵脚。”
“那就别乱。”萧云谏收回手指,“集中兵力,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凤昭沉默片刻,终于点头:“行。我改令,千人合围西岭,放弃南渡布防。”
“这才像话。”玄霄捋须,“你们记住,这一战不是为了报仇,也不是为了立功。是为了不让九洲崩塌。”
他说完,环视三人。
没人说话,但眼神都变了。
含秋合上小册,塞进腰间药囊。她伸手按了下箜篌琴弦,一声短促的音波震起地上灰尘。“我已经开始记录频率变化。”她说,“一旦发现异常震动,立刻通知你们。”
萧云谏低头看自己的左手。伤口还在渗血,但他没管。他知道子时会来,也知道那句话不会白给。
他只希望到时候,所有人都在该在的位置。
凤昭整了整披风,猩红布料在晨光下泛出金边。她拿起挂在断墙上的头盔,戴好,声音沉了下来:“午时前必须出发。延误者,按叛门论处。”
这话是对所有人说的,也像是对她自己说的。
玄霄拄着拂尘站直身体:“寒山弟子已在山门外列队等候。药王谷那边也会派支援,不过主力还是你们三个。”
含秋轻声问:“白芷不来?”
“她去查另一块残页。”玄霄答,“位置未定,暂时无法联动。”
萧云谏摸了下袖口。糖渍梅子还在。他拿出来,放在地上一块碎石旁。
这不是留给谁的,也不是祭奠什么。只是他习惯做的事。
以前一个人上战场前,总会留点东西。现在不用了。
因为他知道,这次不是孤身一人。
含秋调试最后一根琴弦,指尖微微发抖。她闭了下眼,低声念咒。箜篌上的符文亮起一道微光,随即隐去。
“可以了。”她说,“我能撑住。”
萧云谏看了她一眼:“需要休息就说。”
“你以为我是病秧子?”含秋瞪他,“我可是天音阁圣女。”
“那你上次弹错调差点把我们全送走的事,还提不提了?”
“那是意外!”
凤昭冷笑:“你还记得就好。”
玄霄打断:“行了。时间到了就走,别在这儿耍嘴皮子。”
他转向萧云谏:“你肩上的伤,真没问题?”
“死不了。”萧云谏说。
“那就别死。”玄霄盯着他,“你要是死了,我这把老骨头还得重新找宿主,麻烦。”
萧云谏嘴角动了一下,没笑出来。
凤昭最后看了一遍地图,将它卷起,交给身旁弟子。她走向高处断墙,望向远方雪岭。阳光照在她的铠甲上,反射出刺目光芒。
含秋抱着箜篌坐下,闭目养神。她的手指仍在轻轻拨动琴弦,像是在测试某种节奏。
玄霄退到阴影处,嘴里念念有词。他手中的拂尘尖端渗出一丝青光,缓缓没入地面。那是他在加固剑阵。
萧云谏站在原地,没动。
他知道子时还没到,但他已经开始等。
等那一声低语再次响起。
等那一次选择再次来临。
寒山弟子在外围整齐列队,人人佩剑,肃立无声。
玄甲军斥候陆续回报,要道封锁进展顺利,传令声此起彼伏。
天音阁乐师悄然集结于殿后林间,怀抱乐器,屏息待命。
所有人都在等命令。
萧云谏终于抬起右手,握住了剑柄。
剑鞘沾了血,有点滑。
他用力攥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