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裂隙还在渗出一丝寒气。
萧云谏站在后山禁地边缘，指尖在剑柄上轻轻一划。三道剑印已刻入冰层深处，青霄剑气如游蛇般潜伏地底。只要封印再有松动，剑气会立刻示警。他不再多看一眼，转身下山。
主峰广场早已张灯结彩。
试剑会今日开启，九洲门派齐聚寒山。红绸挂满石柱，钟鼓声此起彼伏。人群喧闹，笑声不断。可萧云谏知道，这热闹底下藏着不安。昨夜那块刻着“星陨之劫”的石板不会无缘出现，魔修残念也不会无故凝聚。他袖中糖渍梅子还带着体温，但他没去摸。
他走上观礼台，玄霄已在那儿等他。
师父没说话，只看了他一眼。那一眼很重，压得人喘不过气。萧云谏点头，意思是封印已设，但隐患未除。玄霄懂了，低头喝了口酒，把坛子放在脚边。
典礼开始。
各派代表依次入场，站定于指定方位。萧云谏缓步绕场巡视。他目光扫过每一张脸，留意每一个动作。尤其是那些穿黑衣、戴黑饰的人。二十年前那一战，九幽教就是混在贺客中动手的。
他走到东侧席位时，察觉到灵气流动有些乱。
不是自然波动，而是被人刻意搅动。他停下脚步，右手搭在剑柄上，闭眼感知。灵气像被什么牵引着，频率忽高忽低。源头来自高台中央——含秋正抱着箜篌坐下。
她是天音阁圣女，今日负责开场演奏。
琴身漆黑，七十二根弦泛着冷光。她调了调音，手指轻拨。第一声响起时，全场安静。
《寂灭天音》开始了。
乐声初听清雅，可萧云谏眉头越皱越紧。他运起寒山剑心，隔绝外音干扰，只捕捉灵气震颤。第七弦每次震动，都会多出半拍。间隔固定，九息一次。这不是失误，是人为注入魔气。
他睁开眼。
几个年轻弟子眼神发直，呼吸变慢，像是被催眠。更糟的是，他们体内的灵脉正在与琴音共振。若持续下去，经脉会被强行撕裂。
不能再等。
他正要出手打断，脑中忽然响起声音——
“三日内有血光。”
听潮录！
话音落下，全场仿佛静了一瞬。他知道这不是幻觉。每一次提示都意味着危机临近。而这次说的是“血光”，不是劫难，不是机缘，是死伤将至。
他猛地抬头，目光扫向观众席角落。
一个灰袍男子正坐在偏位，左手按在膝上，右手缓缓抚过腰间玉佩。那玉佩通体墨黑，表面浮着一圈扭曲纹路。萧云谏一眼认出——噬魂图腾。二十年前屠戮寒山的九幽教徒，人人佩戴此物。
敌踪已至。
他立刻抬步想靠近查探，却被玄霄叫住。
“萧首席，迎宾礼需你主持。”
声音不大，却无法拒绝。他是寒山首席弟子，此刻身份不容脱身。他停下脚步，转身走向主台，行礼迎客。脸上平静，心中已转了三遍杀招。
礼毕，他借整理衣袖之机，贴近玄霄耳边低声传音：“后山封印不稳，恐有人趁乱引动阵法，请派两名长老暗守地脉节点。”
玄霄神色微动，不动声色点头。他知道这话不对劲。“封印不稳”是借口，真正要防的是人。他悄悄挥手，一名执事弟子悄然退场。
萧云谏归位站定，目光再次投向角落。
那灰袍人已起身，正朝偏殿方向走去。步伐不急不缓，像是寻常走动。但萧云谏注意到，他走过的地方，地面青砖颜色略深，像是被什么腐蚀过。
他记下了路线。
这时含秋一曲终了，起身退场。她走得很稳，神情如常。可在她抬手撩开披帛的瞬间，萧云谏看见一抹黑丝从袖口滑出，又迅速缩回。那不是布料，更像是活物，在皮肤下游走。
他瞳孔一缩。
含秋有问题。要么被控制，要么主动勾结九幽教。她的琴音能引动魔气，袖中又有异物，绝非偶然。而那个灰袍人，佩戴噬魂图腾，明显是九幽教外围弟子。两人是否有关联？
线索拼在一起，指向一个结论——九幽教已渗透大会。
他右手始终按在青霄剑柄上，指节发白。脑海中已划出三条追踪路径：一条跟灰袍人，一条盯含秋，一条留守主峰以防突袭。他不能动，职责在身，但必须让别人替他行动。
玄霄那边已有动静。
两名长老借巡查之名，分别往偏殿和乐台方向移动。一人手中拂尘轻摆，是在用灵力探测邪气。另一人袖中藏符，随时准备封阵。
萧云谏稍稍松了口气。
可就在这时，含秋经过一处灯笼架，火光映过她侧脸。那一瞬，她眼角闪过一道暗金纹路，极快，像被烙上去的符。她没察觉，继续前行。
那是奴印。
只有被九幽教掌控心神的人才会留下这种印记。说明她已被种下禁制，哪怕清醒，也逃不出操控。
他握紧剑柄。
现在确认两点：一是九幽教有人混入，二是天音阁圣女遭控。他们的目的不会只是破坏试剑会，而是借大会聚集大量修士的机会，引动某种仪式。地脉、星劫、魔音、内应……所有线索都在指向同一个结果。
血光将至。
他看向偏殿方向。灰袍人已消失在廊道尽头。那条路通往旧藏书阁，地下直通地脉节点之一。如果他要去解封，那里是最可能的入口。
他不能再等。
正要开口请命离场，玄霄忽然伸手揽住他肩头。力道不大，但意思明确——你还不能走。
台下宾客仍在谈笑，没人察觉危险逼近。锣鼓声重新响起，第二轮比试即将开始。一名少年跃上试剑台，抽出长剑。
萧云谏站在原地，目光沉静。
他知道，真正的战斗还没开始。
他的手指在剑柄上轻轻敲了三下。这是寒山暗语，意思是“三处险点，速查”。一名巡守弟子看到手势，微微颔首，转身离去。
风突然停了。
灯笼晃了一下，火光斜照在萧云谏左眼尾。那道淡金色剑痕微微发烫。他没有抬手去碰，只是盯着偏殿出口。
他知道，那个人一定会再出来。
而他会等着。
青霄剑在鞘中轻轻震动，像是感应到了什么。萧云谏低头看了一眼剑柄，又抬头望向前方。
偏殿门口的影子动了。
门被推开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