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
韩王信的背叛无论是对于汉帝国还是对于刘邦个人而言,都是破坏力巨大的大事。刘邦必须出手修理,否则当汉帝国的封侯都仿效韩王信,将匈奴视为最后的栖息地,那么汉帝国的麻烦大得去了。
公元前201年秋,韩王信背叛汉朝投降于匈奴,仅仅3个月之后,也即为公元前200年的冬天(汉初沿袭了秦的历法,10月为每一年的第一个月),刘邦统帅汉军开启了清理门户的汉匈之战,但是刘邦做梦都不曾预料到,竟然因此身陷耻辱的“白登之围”……
汉帝国此时真的就不是匈奴的对手吗?司马光在《资治通鉴.卷十一》中详细记载此事,想要传递的重要信息或思想是什么呢?
【汉匈首次交锋——晋阳之战】
汉七年(前200年)冬,刘邦御驾亲征清理门户,剑指马邑。
刘邦所率汉军在马邑尚正南370公里的铜鞮(山西沁县南)就遇上了韩王信的韩军,韩王信哪里是刘邦对手,在气势方面就矮半截。刘邦大败韩王信的韩军,韩王信眼看不妙,直接逃往匈奴搬救兵并寻求庇护。
冒顿单于旋即派左、右贤王统率一万多名骑兵,汇合韩王信的残军败将一起南下伐汉,意在给刘邦一点颜色瞧瞧。
匈韩联军南下至马邑以南的广武(山西代县阳明堡镇)在此地做短暂的整顿与备战,此地距离汉军击败韩王信的铜鞮(山西沁县南)相距330公里。
匈韩联军休整后,南下160公里至晋阳(山西太原),而此时刘邦所统领的汉军也直奔晋阳而去,于是汉匈双方在晋阳首次交锋。
其实对于汉军而言,这种中等规模的战事是没有悬念的,身经百战的刘邦与汉军,轻轻松松就摆平了气势汹汹的匈奴骑兵。
由于晋阳之战是汉匈双边的第一交手,所以匈奴方面也打得很认真,正面交战败了后,匈奴立即四散溃逃,逃出汉军的追击范围后,随即又聚拢准备再战,汉军则再度发起冲锋追击匈奴……
所以,此战看上去是汉军打赢了,实则不然。汉军既没有达成战略目标——全歼叛汉的韩王信团伙,也没能有效绞杀匈奴的有生力量。倒是汉军首次于隆冬季节在极寒北方作战,以至于汉军士卒中四分之一的人被冻掉了手指。
战略目标未能达成,战损严重,这令驻扎于晋阳的刘邦陷入了深思——下一步该怎么走?
【老谋深算的冒顿单于悄悄为刘邦挖了一个巨大的坑】
刘邦深思熟虑之后做出了最终的决定:重新组织兵力,狠狠地修理一下匈奴,教训一下冒顿单于,否则以后汉帝国的北境不安全,否则以后诸侯们会效仿韩王信,那是帝国所无力承受的严重后果。
大打匈奴的决定已敲定,具体怎么打,这个问题更为重要,为此刘邦向当前驻扎于代谷(河北蔚县,此地位于晋阳东北370公里处)的匈奴派先后派出了整整10批汉军探子。
冒顿单于果然是斗争高手,他似乎料定了刘邦不会善罢甘休,必然开启大规模之战,必然会派探子前来侦查。于是,在冒顿单于的精心策划下,汉军的探子在代谷(河北蔚县)所见到的都是老弱病残和瘦弱的牲畜。
先后10批侦察兵送回来的信息都是一致的——代谷的匈奴都是老弱病残,代谷的牲畜都弱不禁风,这说明代谷的匈奴没有战斗力,代谷的战略储备严重不足。
为了稳妥起见,刘邦安排了随行的刘敬(当初强烈建议定都长安的娄敬)再度前往代谷摸一下匈奴的底细。
刘敬去代谷所见与前面10批探子所看见的没有差别,刘敬因此认定,匈奴人这是在捣鬼——这是有意示弱,诱使汉军深入……
当刘敬返程后,刘邦已经统帅三十二万汉军启程,意欲大打匈奴一把,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至少要将匈奴驱离中原,恢复秦帝国时期匈奴的状态。
即便刘邦已经统帅汉军出征,刘敬依然给出了自己的观点:匈奴有诈,不可打!
志在必得的刘邦开口就骂:“刘敬,你这个齐国的混帐王八蛋,靠耍嘴皮子得到了一官半职,现在竟又来胡言乱语阻挠我的大汉威武之师进发!来人,给我把这伙抓起来,带走!”
可怜的刘敬就这样成为了阶下囚,被囚禁起来随大军继续进发……
【汉帝国的耻辱——白登之围】
刘邦统帅大军北上行进至平城(山西大同,位于冒顿单于驻扎地——代谷正西面160公里)之际,早就做足了功课的冒顿单于集结了40万匈奴大军在此地布下口袋等候中……更要命的是,刘邦作为先锋抵达平城之际,大军尚未全数抵达。
刘邦和他的先锋汉军于平城的白登山(山西大同东北)陷入了匈奴冒顿单于40万大军的重重包围。
很明显,远征的汉军是打不过冒顿单于所率精锐之师!
刘邦在白登山被匈奴围困了7天7夜之久,始终无法突出重围,很明显,冒顿单于的战术是——将汉军折腾到弹尽粮绝后一把全数俘获,然后以此为筹码,一块一块地从汉帝国身上割肉……
幸好刘邦此次出征不仅带上了刘敬,而且还带上了汉帝国的“阴谋专家”陈平,于是当刘邦冲破了刘敬这一道关之后,还有陈平能在关键时刻,采取特殊措施助力其突围。
陈平派使臣带上中原的金银珠宝前去贿赂冒顿的阏氏。
吃了人家的会嘴软,拿了人家的会手软。
阏氏收下了陈平的重金和珠宝后,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向冒顿单于吹枕边风:“大家都是君王,没有必要这样不留余地地彼此难为彼此,更何况,匈奴即便拿下了汉朝的领地,也放不了羊、牧不了马,更不会定居在汉朝的土地上,而且刘邦这人也不简单,似乎一直都于冥冥之中受到某些神奇力量的保护……”
就在阏氏香熏熏的枕边风绵绵不绝之际,原本约好了前来汇合的韩王信下面的韩军也未能如期赶到平城,这也让多疑的冒顿单于心生顾虑……在此背景之下,冒顿单于让包围圈给刘邦松出了一角,刘邦率众突围而去。
当刘邦从白登山突围抵达平城之后,汉军也陆续赶到平城,刘邦这才完全脱险,于是收兵回朝,留下樊哙率领部分汉军来平定代地。
脱险之后的刘邦立即释放了刘敬,并坦诚地表示:“我不采用您的意见,因此被围困在平城。”接着就加封刘敬为关内侯,食邑二千户,史称建信侯;加封陈平为曲逆侯,食邑为整个曲逆县(河北顺平)。
【结语:刘邦战略与战术双线犯错】
刘邦征讨韩王信并非简单的军事行动,而是关乎汉帝国生死存亡的朝政决策。
公元前200年的冬天距汉朝建立仅一年有余,异姓王都具备一定的影响力,掌控着一定量的土地、人口等资源。如果放任韩王信投靠匈奴而不加惩治,势必形成多米诺骨牌般的连锁反应。匈奴将顺着杆子往上爬,培育出不利于汉帝国的“以汉制汉”的战略优势。
司马光在《资治通鉴.卷十一》中详细记载此事,正是要揭示这一重要朝政逻辑:初创王朝必须坚决扞卫其朝政底限,哪怕军事冒险也在所不惜。
当刘邦和冒顿单于这两只“千年狐狸”正面碰撞时,刘邦为什么撞出了满头的包呢?刘邦在战术和战略双层面都犯下了错误,以至于留下了“白登之围之耻”。
战术层面容易理解,刘邦和他的侦察兵被冒顿单于所设计的“老弱病残”的假象所迷惑,以至于犯下了“知己不知彼”的兵家大忌。
刘邦在战略层面所犯下的错误在于:急于求成,妄图一鼓作气,一锤子砸碎匈奴,一劳永逸地解决汉帝国的北线隐患。
刘邦的战略决策严重脱离汉帝国的实际情况。汉帝国当时的情况是,汉王朝刚刚诞生,百废待兴,且内部尚未形成“力出一孔”的朝政局面,跃跃欲试和左右观望中的诸侯王比比皆是……在这种情况下,汉帝国不具备一战解决匈奴问题的内部条件。
晋阳之战的胜利让刘邦产生了“匈奴可轻取”的误判,殊不知匈奴骑兵在晋阳之战中“败而不溃”,正是冒顿单于诱敌深入的计谋之一。
冒顿单于在代谷布置“老弱病残”,进一步夯实了刘邦“匈奴可轻取”的彩色幻想,以至于最终于平城白登山上掉进了冒顿单于精心准备的 “口袋阵”。
不过刘邦这人原本就极痞极匪,所以尽管“白登之围”是汉帝国和刘邦本人的耻辱,但是刘邦最终依然还是让这一场耻辱的北伐,演化成为了汉帝国处理与匈奴关系的历史拐点——那是一个极度务实的历史拐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