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又恢复了安静。司马烬坐在原地,看着烛火跳动,等待着消息。他知道,希望不大。这种稀世之物,在和平年代尚且是镇国之宝,经历了如此惨烈的战乱,还能留存下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一个时辰后,赵玄回来了,他的脸上带着预料之中的疲惫和失望。
“大人,都查过了。”他将几本卷宗放在桌上,“记录在案的‘天外陨铁’共有七块。其中三块,在前朝末年被铸成兵器,早已在战乱中不知所踪。另外四块,被太祖皇帝用于铸造传国玉玺和镇殿之宝,但在京城沦陷之时,玉玺失踪,镇殿之宝也被楚氏残党摧毁。工部的人确认过,宝物的残骸里,已经找不到陨铁的成分。”
赵玄顿了顿,做出最后的结论:“也就是说,所有记录在册的天外陨铁,都已经遗失了。”
官方的道路,再次被堵死。
书房里的空气有些沉重。
就在司马烬以为线索彻底中断时,赵玄忽然又开口了:“不过……大人,虽然找不到陨铁,但我查到了一条或许有用的线索。关于一个人。”
“说。”
“军器监的档案里记载,前朝皇家兵工厂曾有一位传奇铸造师,性格孤僻,痴迷于用各种稀有材料锻造神兵,被兵工厂的人私下里称为‘铁疯子’。档案提及,当年最大的一块天外陨铁,就是由他亲手处理的。据说,他退休之后,便一个人进了深山,从此再无音讯。”赵玄从怀里拿出一张有些泛黄的地图,“这是他当年一位旧友留下的,上面大致标记了他隐居的山脉范围。”
司马烬接过地图,看着上面那个位于京城西南方向的标记。一个已经消失在世人眼中几十年的老铁匠,这或许是唯一的希望。
“赵帅,京中事务,暂时交给你了。”司马烬当机立断。
他站起身,叫来了门外的亲卫:“去,把王大锤给我找来。”
两日后,京城西南的崇山峻岭之中。
司马烬和王大锤骑着马,行走在崎岖的山路上。他们按照地图的指引,一路寻访,终于在一处几乎与世隔绝的山坳里,找到了一个只有十几户人家的小山村。
村民们对于两个陌生人的到来,充满了警惕。司马烬费了些口舌,才从一个老村长那里打听到,山坳的最深处,确实住着一个古怪的铁匠,脾气极差,从不与人来往。
两人顺着村长指的方向,在山林间又穿行了半个时辰,终于听到一阵阵极有规律的“叮当”声。循着声音找去,一座完全由黑石和木头搭建的简陋锻造房,出现在他们眼前。
房子的烟囱里冒着黑烟,一股灼人的热浪从中扑面而来。
两人下马,走到锻造房门口。只见一个赤着上身,浑身肌肉虬结的老人,正挥舞着一柄铁锤,反复捶打着一块烧得通红的铁坯。他须发皆白,脸上和身上都沾满了黑色的烟灰,但那双眼睛,在火光的映照下,却亮得惊人。
“两位官爷,来我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有什么事?”老人并未停下手中的活,头也不抬地问道。他听到了马蹄声,也感受到了两人身上那股与山野格格不入的气息。
“老人家,”司马烬上前一步,拱了拱手,“我们从京城而来,想向您打听一件事。”
“京城?”老人终于停下了锤子,将铁坯扔进一旁的水槽,发出一阵“嗤啦”的声响。他转过身,用一块破布擦了擦脸上的汗,浑浊的眼睛打量着司马烬,“我不管你是从京城还是天王老子那里来的,我这里没什么好打听的。你们身上这股子官僚和算计的味儿,熏得我难受。赶紧走。”
他的语气粗暴,直接下了逐客令。
司马烬碰了一鼻子灰,却不恼怒。他向后退了一步,对身旁的王大锤使了个眼色。
王大锤会意,大步上前,没有说话,只是将背上那柄巨大的破军斧解了下来,“当”的一声,重重地立在了老人面前的铁砧上。
沉重的斧头与铁砧碰撞,发出一声闷响。
正在擦汗的老人,动作猛地一僵。
他的视线,直勾勾地落在了那柄斧头上。他伸出手,动作有些迟缓,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可的颤抖,轻轻地抚摸着斧身上那古朴而粗犷的纹路。
他脸上的不耐烦和暴躁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激动、怀念和悲伤的复杂神情。
“‘破军’……”老人张了张嘴,声音沙哑,像是在梦呓,“真的是你……我以为,我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你了。”
他抬起头,先是看了一眼手握斧柄的王大锤,然后目光锐利地转向了司马烬。这一次,他的眼神里没有了轻视,反而多了一丝探究和了然。
“原来……是到了你们的手上。”
“老先生,您认识这柄斧头?”司马烬抓住机会问道。
“认识?”老人发出一声自嘲的笑,“何止是认识。这东西,就是从我这双手里出去的。”
他道出了一个惊人的秘密。
“几十年前,我还不是什么‘铁疯子’,我是楚家的专属铸造师。”老人看着司马烬,缓缓说道,“这柄斧头,是我和你那位惊才绝艳的先祖,一同打造的。他出图纸,我出锤子。我们都叫它‘破军’,因为它天生,就是为了破碎星辰而生。”
司马烬的身体微微一震,楚家,先祖。他没想到,会在这里,以这种方式,接触到家族的过往。
“那您一定知道天外陨铁。”司马烬追问。
“天外陨铁?”老人不屑地撇了撇嘴,“那种死物,早就被皇室那帮蠢货糟蹋光了。就算你现在找来一块,也没用了,灵性尽失。你想用那种破烂玩意儿去唤醒一个沉睡的‘杰作’?简直是笑话。”
他似乎看穿了司马烬的目的。
“我这里没有天外陨铁。”老人话锋一转,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但我有一个更好的,也更疯狂的方案。”
他转身,从一堆杂物里翻出一张残破的兽皮图纸,摊在铁砧上。那上面画的,正是破军斧的内部结构,远比看上去要复杂千百倍。
“我可以为你重铸‘破军斧’,将它当年被你先祖刻意封印的力量,彻底唤醒。让它从一件兵器,变回它本来的样子——一把钥匙,一把开启‘星门’的钥匙。”
“重铸需要什么?”司马烬问。
“需要一个引子,一个强大的能量核心,来充当催化剂。”老人伸出布满老茧的手,指向远处一座终年被云雾环绕的险峻山脉。
“看到那座山了吗?我们叫它‘魔龙岭’。山里面,住着一头上古留下来的‘地脉异兽’。它的心脏,与这方天地的龙脉相连,是世间最好的能量核心。”
王大锤一直在一旁听着,似懂非懂。但当他听到“上古异兽”四个字时,他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浑身的血液都开始发热。
他上前一步,一把抓起破军斧,浑厚的战意不受控制地散发出来。
“先生!”王大锤对着老人,瓮声瓮气地请命,“山里有畜生?那正好!俺的斧头,早就渴了!您等着,俺这就去把它的心给你掏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