赞迪克：“……”
无言以对。
他脸颊肌肉又抽搐了一下，耳根莫名有点发热。
被形容成“小猪崽”，这简直比他自嘲的“怪物”还要离奇一百倍！
可偏偏，他看着海莉薇那双眼眸里罕见的，带着点恶趣味的认真，竟然生不起一点儿气来。
他圈着她的手臂无意识地又紧了紧，妄图将这参杂着几分诡异形容的暖意牢牢锁住。
怪物……这个词曾是他对自己的定义。
一个剥离了人性、沉溺于知识与掌控、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异类。他以为这就是他的本质——冰冷、坚硬、带着毁灭性的棱角。
他诱捕海莉薇，最初或许带着好奇和观察欲，带着一种对“同类”的试探和占有。
他以为自己是那个手持诱饵、编织陷阱的猎人。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局面便彻底失控。
赞迪克低下头，将脸深深埋进海莉薇柔软蓬松的黑发里，深深吸了一口气，那清冷的香气充满了令他安心的味道。
他无声地笑了，胸腔震动，笑声闷闷地从海莉薇的发间传来，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释然和温柔。
原来，他试图诱捕的“猎物”，早已在不知不觉中，为他编织了一个名为“归属”的牢笼。
而更让他悸动的是，这个牢笼的钥匙，并非强权与胁迫，而是源于海莉薇的独特与清冷，甚至带着点扭曲的心甘情愿。
而他，这个自诩为“怪物”的存在，竟也在她这种独特的囚笼中，找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宁与满足。
他好像真的被对方驯养成功了。
……
海莉薇是在一阵难以忽视的酸痛中醒来的。
她全身的骨头像是被拆开重组过，尤其是后腰，酸胀得厉害。喉咙干涩，身体深处残留着纵欲过度的虚脱感。她微微动了动，牵扯到酸痛的肌肉，忍不住蹙起了眉。
“嘶……”
果然，不能因为年轻就放纵。
一次是爽，连着二次就是使用过度啊。
她艰难地侧过身，动作尽量放轻，不想吵醒身边的“罪魁祸首”。
赞迪克面朝着她，呼吸均匀绵长。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浅浅的阴影，平日里或锐利或灼热的红瞳安静闭合，睡颜显露出一种近乎纯粹的少年气。
海莉薇的眼眸静静看着他。
成熟与稚气在他身上奇异融合。
等等！
海莉薇的目光猛地定格在赞迪克略显青涩的轮廓上。一个被忽略已久的念头瞬间冲进脑海然后炸响——
他才十七岁？！
海莉薇瞬间僵住，瞳孔骤然收缩。
十七岁？！
未成年？！
昨晚……
她是不是……犯法了？！
腰酸背痛和虚脱感都被巨大的“法律危机”冲刷得一干二净。
海莉薇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从赞迪克圈着她的手臂中挪出上半身，尽量不惊醒对方。
成功脱离禁锢后，她甚至顾不上腰酸，手臂急切地伸向旁边的床头柜。那里静静躺着一个流线型的耳机状设备——虚空终端。
她一把抓过终端，熟练地扣在耳廓上，意识沉入系统，手指在半透明的虚拟键盘上飞速操作，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专注和凝重。
须弥现行法典……未成年人保护及性同意年龄……在哪？快！
赞迪克其实在她小心翼翼挪动时就有些醒了，只是贪恋着温存，闭着眼没动。
直到感觉到她上半身离开，以及床边传来意识沉入虚空系统特有的轻微波动，他才懒洋洋地掀开眼皮。
他眼里带着点刚睡醒的慵懒和被打扰的不满，侧过头，就看到海莉薇靠坐在床头，眉头紧锁，神情严肃，手指飞快地在虚空的投影上敲击，查看着投射在半空中的法律条文。
他撑起上半身，丝被滑落，精壮的上半身暴露在晨光里。他凑近海莉薇，手臂自然地环过她纤细的腰肢，然后下巴搁在她肩膀上，声音带着浓重的睡意：
“学姐，大清早的查什么呢？这么严肃。”他瞥了一眼那密密麻麻的法律条文投影，完全没看清内容，只觉得无聊。
海莉薇被他突然的靠近和手臂带来的酸痛感弄得身体一僵，但她的注意力完全在投影上。
终于，她的视线定格在某一条款上，紧绷的身体骤然放松，整个人像被抽掉骨头一样软了下来，极其明显地舒了一口气。
“呼……”她喃喃自语，带着令人费解的庆幸，“还好还好……”
“还好什么？”赞迪克被她这反应弄得莫名其妙，歪着头凑过去看她投射的具体条文。
海莉薇终于转过头，眼里带着点欣慰。
她指着投影中一条清晰的条款，语气无比认真：“我在查须弥现行的法律。确认与十七岁未成年人发生自愿性关系是否构成犯罪。”
她指着那行字：“你看这里：‘须弥性同意年龄为十六周岁’。只要年满十六周岁，双方自愿，即不构成违法。”
她又松了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像是在安抚自己受惊的小心脏：“太好了……不犯法。还好你满十六岁了。”
赞迪克：“……”
空气瞬间凝固，伴随着某种匪夷所思的荒谬感。
赞迪克盯着海莉薇那张写满“还好不用坐牢”的庆幸脸，再看看虚空投影上那个刺眼的“16周岁”，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又一下。
“你大清早不睡觉，”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被噎住，且极其无语的腔调，慢悠悠地开口，像是在努力消化这个离谱的现实，“坐在这里查虚空……”
他伸出手指，虚点了点那还在半空中发光的法律条文投影，“就为了查这个？查‘睡我’犯不犯法？”
海莉薇诚实地点头，眼眸清澈见底：“嗯，这很重要。关乎法律层面的风险规避。”
“呵……”赞迪克被气笑了。
他抬手扶额，指节抵着太阳穴，仿佛被这清奇的脑回路冲击得有点头疼。
“学姐，”他放下手，红瞳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困惑和浓浓的吐槽欲，“你这道德观真是我见过最抽象的存在。”
“嗯？”海莉薇不解地歪了歪头，显然没get到他的点。
赞迪克开始细数，语气充满了“我真是服了”的感慨，“你觉得我剥迪佩尔脑子‘可爱’。”
他竖起第一根手指。
“你觉得我强占他位置、把他连皮带骨拆干净换钱买房子‘可爱’。”
第二根手指。
“你觉得我撒娇耍赖缠着你、半夜因为你不见就胡思乱想‘可爱’。”
第三根手指。
“然后——”他猛地指向虚空投影，声音都拔高了一点，带着浓浓的不可置信，“你居然在担心睡一个十七岁、干尽这些‘可爱’事儿的人，会犯法？！”
“你对着那些真正需要被法律制裁、被道德谴责的‘恶劣’视而不见，甚至觉得‘可爱’！结果在这种地方，在这种你情我愿、甚至是你情我更愿的事情上，你居然一本正经地查法条？担心自己犯法？”
赞迪克重重地靠回床头，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又重重地呼出来，仿佛要把胸腔里憋着的那股郁闷气吐掉。
“海莉薇，”他侧过头，用一种看外星生物的眼神看着她，语气充满了发自肺腑和叹为观止的感慨，“你的道德，它是间歇性工作的吗？还是说，它的探测范围，只精准覆盖了‘未成年性同意’这一条？”
海莉薇微微蹙起眉，似乎在非常认真地反思赞迪克的话。
她接受并欣赏他“恶劣”的一面。
她享受他“分裂”出来只对她展现的柔软和依赖。
但在“睡十七岁的他”这件事上，她却试图用地区性的限制法条去严格审查。
这确实是有点说不太通。
海莉薇白皙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类似于“尴尬”的红晕。
她清了清嗓子，试图掩饰这份不自在，目光从赞迪克充满“我就知道！”的表情上移开，飘向天花板。
“咳咳咳……你提出的这个关于道德判断标准一致性的问题，确实存在值得探讨的空间。”
赞迪克刚想开口，准备再逗逗认真反思的海莉薇，顺便把人拉回被窝，享受一下“合法”的回笼觉……
“嘟嘟——嘟——”
一阵明显带着紧急提示音的电子振动声从海莉薇的虚空终端里发出。
赞迪克脸上的调侃和逗弄之意变淡，红瞳闪过疑惑。
这声音他有些熟悉——是他在一年级时期模仿虚空终端的理论设计的一款特殊紧急联络装置。
装置本身其实并不具备完整的虚空终端功能，但能通过生物电微弱供能，在佩戴者主虚空终端被拆除、屏蔽或损坏的情况下，强行向预设的紧急联系人发送特定编码的求救信号和粗略定位。
缺点是信号极弱，只能在有微弱虚空信号覆盖的区域勉强工作，且续航极短。
当然，这个小发明最后被拉默德改造了下，成了能安插在虚空终端上的芯片，在拉默德的强烈“要求”下，几乎社团的每个社员都有一个。
海莉薇抬手按在虚空终端的芯片贴片上。
微弱的生物电流激活了贴片的能量。虚空系统投射出的光幕在她眼前快速展开，不再是枯燥的法律条文，而是一条闪烁着刺眼红光、标记着【紧急】的简讯。
发信人：拉默德
简讯内容极其简短，只有一行字，但字里行间都能仔细品味出慌乱和绝望：
救命！我在沙漠考察被人绑架还遇到了沙尘暴！坐标：[一串经纬度数据]快来救救我！！！
海莉薇和赞迪克对视了一眼。
海莉薇眼里闪过一丝恍然：“拉默德？原来是去沙漠考察了？”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怪不得这段时间福勒家出事、教令院变动，连妮娜那里都没见到他蹦跶。以他的性格，这种大瓜他怎么可能错过？除非……他根本不在须弥城。”
赞迪克则是嗤笑一声，红瞳里满是事不关己的冷漠，他重新躺回床上，甚至拉了下被子，一副准备继续补觉的架势：“哦，沙漠考察？遇到绑架和沙尘暴？”
他语气中带着点幸灾乐祸，“那家伙的运气一向不怎么好。学姐别管了，拉默德十有八九已经变成秃鹫的点心或者风化成人干了。沙漠里最不缺的就是意外失踪名单。”
然后，他又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来，继续睡，合法的那种。”
海莉薇无语地看着他，嘴角抽了抽：“人家都发紧急求救信号了，你跟我说别管？”
“求救信号？”赞迪克懒洋洋地挑眉，像是才想起来什么似的，语气带着点理所当然的疑惑和不满，“说起来我倒是挺好奇，这家伙的紧急联系人预设为什么是你？他跟你很熟吗？”
海莉薇被他这突如其来还带着点醋意的疑问弄得一愣，随即没好气地回道：“我怎么知道，社团成员互相设个紧急联系人不是很正常？”
她顿了一下，像是捕捉到一丝奇怪的点，眼眸微眯，带着审视看向赞迪克：“等等，拉默德这学期没给你发过任何简讯吗？关于他去沙漠考察的事，一点都没提？”
赞迪克被问得微微一怔，下意识道：“给我发？他那些无聊的八卦和废话，我早就屏蔽……”
话说到一半，他自己也停住了。
一个被他选择性遗忘的细节浮上心头。
他好像确实是在某个时间点，彻底屏蔽了拉默德的通讯频道？
因为那家伙的信息轰炸实在太烦人了，全是些没营养的东西。
在两人沉默的对视中，赞迪克带着点不情愿和某种莫名的预感，点开了自己的虚空终端。
他手指飞快地操作，找到了被他完全屏蔽消息的那个联系人——拉默德。
点开历史消息记录。
果然，大量未读信息提示。时间跨度从上学期期末就开始了。
赞迪克皱着眉，手指不耐烦地滑动着，快速浏览那些来自拉默德的消息。海莉薇也凑过来看。
时间：上学期期末
赞迪克，猜猜发生什么好事了！我被古遗迹研究与修复学部的导师抓壮丁！要去沙漠赤王陵外围区域考察古代赤王时期的机关结构和建筑遗迹了！哈哈哈哈，虽然是被迫的，但能去探险也不错。等我拍点照片回来馋死你！【附带一张沙漠边缘的落日照片】
时间：约两个月前
沙漠白天热得要命，晚上冷得发抖，而且沙子无孔不入。这导师简直是个工作狂魔！不过，这里的地下遗迹真的很壮观！发现了一些有趣的石刻……【附带一张模糊的、刻着奇怪符号的石壁照片】今天差点被流沙坑吞了，吓死我了，还好反应快！哈哈，你说我回去能申请个“沙漠生存大师”的称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