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
海莉薇的眼睛不住地抽动。
自己养的孩子，自己知道。
她能明显感觉出赞迪克最近在筹划一个天大的坏主意。
赞迪克递给她一张泛黄的羊皮纸，上面用暗红色墨水绘制着繁复的星图纹路。
“上次遇到一位明论派的学者，他说这是灵魂契约。”他指尖抚过纸面，星图便亮起微光，“据说能跨越生死，绑定两个人的命运。只需要双方的真名和……”
海莉薇看赞迪克的眼神变为了怜悯。
居然是因为这个事。
话说，赞迪克，到底是什么让你变成了恋爱脑的模样啊喂！
而且，你明明还这么小。
放在现实里，赞迪克也绝迹做不出如此大跌眼镜的事来。
“……和一滴血。”赞迪克继续认真解释着，完全没注意到海莉薇看傻子般的眼神。
什么同生共死、灵魂链接、永远在一起……听上去有些暗黑和病娇。
海莉薇用小拇指挖了挖耳朵。
赞迪克还兴致勃勃地从实验服口袋里掏出一根银针，“我特意从实验室顺来的无菌针头，保证……”
海莉薇盯着那张古老的契约书，嘴角微微抽搐：“你什么时候开始研究明论派的东西了？”
“上周。”他理直气壮地回答，”为了这个，我特意去听了三节占星课。”
“然后呢？”
“然后发现那些理论全是废话。”他撇撇嘴，“所以我改良了一下。”
得了，这还是个有文化的病娇。
海莉薇接过羊皮纸仔细查看，果然在星图边缘发现了几行新添加的公式——是用他特有的潦草字迹写的。
“你管这叫改良？”她指着其中一行，“把‘灵魂共鸣’改成‘元素共振’？”
“更科学不是吗？”赞迪克眼睛亮晶晶的，“而且我测试过了，成功率至少提高40%。”
海莉薇突然意识到什么：“等等，你找谁测试的？”
“实验室的小白鼠。”他顿了顿，补充道：“它们现在感情很好。”
“……”
见海莉薇沉默，赞迪克突然凑近，蓝发扫过她的脸颊：“要不要试试？我计算过了，最坏的情况也就是暂时共享味觉……”
“最坏的情况？”
“嗯。”他认真点头，“比如我吃胡萝卜的时候你也能尝到。”
“……”看着对方眼巴巴的小狗眼，海莉薇真是难以拒绝。
“……我怎么感觉这像某种古老文明的婚约书？”海莉薇觉得赞迪克从什么明论派搞来的“命之契约”不太靠谱。
赞迪克看着海莉薇半晌，“如果你想，也可以是。”
这绝对是调戏无疑了。
海莉薇看着眼前小屁孩儿模样的赞迪克，狼狗尾巴似乎就在他身后快速甩动着。
可她真的不想成为某种特殊癖好的怪阿姨啊。
“我已经有对象了。”海莉薇按住胸口，强迫自己移开视线。
“……”赞迪克的手指僵在半空，银针“叮”的一声掉在地上。
房间里突然安静得可怕，连烧杯里的气泡都停止了翻腾。
“什么时候的事？”
对方的反应很有意思，海莉薇忍住憋笑，“遇见你之前。”
“那我算什么？”少年愤怒的颤音里还隐藏着不易察觉的委屈。
海莉薇眨了眨眼，突然起了逗弄的心思：“你猜？”
赞迪克猛地抬头，红水晶般的眼睛里燃起一簇小火苗：“分手。和我在一起。”
“噗——”海莉薇连忙捂住嘴，“为什么？”
“因为……”赞迪克突然扑上前，像只炸毛的小猫般紧紧抱住海莉薇的腰，“我比他聪明！”
“自恋狂。”海莉薇被他撞得后退两步，哭笑不得，“你又不知道他是谁，怎么知道自己更聪明。”
“我最聪明！我还会改良契约书！”他仰起小脸，“而且……”声音突然变小，“我永远不会让你一个人吃胡萝卜……”
还是个孩子呢。
话没说完，海莉薇已经往他嘴里塞了颗糖：“乖，先长个儿。
对着小赞迪克开玩笑诚然有趣，但玩笑过火了也不太好。
“……”赞迪克含着糖，突然安静下来。他松开抱着海莉薇的手，转身在实验台抽屉里翻找着什么。
海莉薇以为他又要拿出什么奇怪发明，却见他小心翼翼地摸出个小绒布盒子。
盒盖弹开的瞬间，一枚精巧的齿轮戒指静静躺在丝绒衬里上。紫水晶镶嵌的齿轮中央，细小的星砂随着动作流转，宛如微缩的银河。
这回，海莉薇是真的被他震惊到了。
“本来还想正式一点送给你的。”赞迪克耳根微红。
“……这算什么类型的礼物？”海莉薇几近失语。
“昨晚的梦境里，我看见未来的自己给你戴上这样的戒指。所以这不算礼物。”赞迪克突然抬头，眼神清澈得惊人，“这只是物归原主。”
这么小，就学会口花花了。
戒指在灯光下折射出迷离的光晕，海莉薇觉得这个信物虚幻得仿佛一旦触碰就会打破某种微妙的平衡。
就在这时，眼前突然闪过一道刺目的白光，紧接着是玻璃碎裂的声响。
房间里的镜子裂开蛛网般的纹路，一只手从镜面中穿透而出。
“找到你了。”
熟悉的声音让海莉薇浑身一颤。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扒开镜面碎片，蓝发少年从裂缝中跨出，发梢还带着未消散的元素光芒。
16岁的赞迪克拍了拍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目光扫过屋内，在看到海莉薇和她身后的小赞迪克时，眉毛微妙地挑了起来。
“有趣。”他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小赞迪克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你是谁？”
“这个问题应该我问才对。”16岁的赞迪克向前一步，目光落在小赞迪克手中的戒指盒上，“这个是……”
“原来小时候的我在学姐面前做出这样的蠢事。”他突然笑出声，“或许我来得再晚一点，就可以直接称呼学姐夫人了。”
海莉薇装模作样地看向16岁的赞迪克，“我怎么可能对12岁的孩子骗婚。”
恋爱脑上头的人又不是她，但赞迪克这个家伙丝毫没有丢脸的自觉。
她的视线在两个赞迪克之间来回游移——一个带着孩童特有的青涩与固执，一个则是她熟悉的那个略带嘲讽与伪装的天才学者——就像时空错位般同时出现在她面前。
海莉薇猛地拉过小赞迪克，指着对面的赞迪克介绍道：“这就是我说的，嗯……对象。”
小赞迪克的手指突然收紧，戒指盒在他掌心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吱”声。他的瞳孔剧烈收缩，像只炸毛的幼猫般死死盯着突然出现的年长版自己。
“你……？”他的声音卡在喉咙里，目光在海莉薇和16岁赞迪克之间来回扫视，“他就是你说的……”
海莉薇点点头：“嗯哼。”
16岁的赞迪克歪着头，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小时候的自己，“学姐，我都不知道你有这种奇怪的癖好……还是说，比起我，你喜欢更年轻的？”
这家伙，分明就是想说她喜欢年幼的吧！
“意外。”海莉薇很想解释，但一时组织不出恰当的语言。
“我可是废了好大功夫才来到这个幻境的。”赞迪克酝酿着情绪，“结果却发现学姐准备‘移情别恋’了。”
“幻境？”小赞迪克突然抓住海莉薇的手腕，“不，我是真实存在的！”
16岁的赞迪克眯起眼睛，目光落在小赞迪克抓着海莉薇的手上：“小鬼，把手放开。”
“凭什么？”小赞迪克反而抓得更紧了，“她先认识我的！”
16岁赞迪克的表情变得危险起来，“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
海莉薇感觉自己的手腕快要被捏碎了：“你们两个都给我松手！”
两人同时松开，却又同时上前一步，将海莉薇夹在中间。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火药味。
16岁的赞迪克突然冷笑一声：“真是可笑，我居然在吃自己的醋。”
“谁要吃你的醋！”小赞迪克的脸涨得通红，“海莉薇明明更喜欢我！”
“哦？”16岁赞迪克挑眉看向海莉薇，“学姐，你不是告诉了他我们是什么关系吗？”
海莉薇扶额：“赞迪克，别闹了……”
“我们接过吻。”16岁赞迪克突然说，嘴角挂着挑衅的笑容，“不止一次。”
小赞迪克的表情瞬间凝固，他转向海莉薇，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真的吗？”
“……”海莉薇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炫耀的。
“她还说我吻技很好。”16岁赞迪克继续火上浇油。
“胡说。”海莉薇冷脸白眼，“我明明说你吻技很烂。”
小赞迪克的眼睛里开始积聚水汽，因为海莉薇的回答佐证了他们真的接过吻。
但他倔强地仰起头：“那又怎样！我以后会比他更好！”他突然扑向海莉薇，“我现在就可以——”
16岁赞迪克眼疾手快地揪住小赞迪克的后领，像拎小猫一样把他拎了起来：“想都别想。”
“放开我！”小赞迪克在空中挣扎，“你这个该死的混蛋！”
海莉薇趁机挣脱两人的包围圈，退到安全距离：“够了！赞迪克，不管大的小的，都给我冷静点！”
“他根本配不上你。”小赞迪克突然出声，声音里带着孩童特有的尖锐直白，“他看起来傲慢又讨厌！”
16岁赞迪克不怒反笑：“真巧，我也觉得小时候的自己又蠢又固执。”
两个赞迪克剑拔弩张地对峙着，空气中仿佛有电光火花在噼啪作响。海莉薇正想再次劝阻，突然听到镜子碎片堆里传来一声冷淡的童音：
“效率真低。”
一块镜面碎片被小手推开，露出小海莉薇面无表情的脸。她盘腿坐在镜中空间，膝盖上摊开一本笔记，正在记录着什么。
“根据观察，你们已经浪费了7分38秒在无意义争执上。”她推了推滑落的眼镜，“幻境稳定度只剩61%了。”
16岁赞迪克皱眉：“你怎么还坐在镜子里？”
“样本观察。”小海莉薇的铅笔在纸上快速移动，“记录不同年龄段的赞迪克在情感冲突中的行为模式差异。”
小赞迪克瞪大眼睛：“又一个海莉薇？”
“准确说是她的一部分。”小海莉薇冷静地纠正。
海莉薇与镜中的小女孩对视，看来赞迪克进入的幻境和童年的自己有关：“记忆，居然能脱离幻境，独立存在。”
小海莉薇合上笔记本：“当然，你应该也有猜到，我们不是简单的记忆幻境投影，而是由阴阳镜炼金术提取出的你们灵魂的一部分。不然，你也不会有闲心同时看他们两个热闹。”
海莉薇咳嗽两声，转移话题：“所以，现在我们能出去了？”
“可以。”小海莉薇伸出三根手指，“第一，停止无意义争吵；第二，收集两片核心记忆碎片；”她指了指自己和小赞迪克。
“第三……把雄性荷尔蒙过剩的那位打晕带走。”
16岁赞迪克：“……”
小赞迪克看向海莉薇：“你小时候也这样吗？”
什么叫我小时候也这样？这根本就是幼年的她……
“现在不经常。”海莉薇只能这么回答，“这种情况相当于是分析模式全开状态。”
“分析模式？”小赞迪克歪着头。
“就是思考时自动屏蔽无用情绪的状态。”海莉薇解释道，却见小海莉薇已经利落地回到镜子洞里，完全没有理会他们的意思。
“走吧。”海莉薇拉着小赞迪克，然后看向一脸幽怨的16岁赞迪克，“你也是。”
即便是离开这个幻境，来到破碎的紫色晶体世界，两个赞迪克也没消停。
16岁的赞迪克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小赞迪克，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小鬼，你确定要跟我争？”
小赞迪克不甘示弱地仰起头，蓝发下的红眸闪烁着倔强的光：“她是我的！”
16岁的赞迪克冷笑一声，也没想过用言语轻松打破他的错误认知，他伸手揽住海莉薇的肩膀，故意凑近她耳边，压低声音道：“学姐，告诉他，你更喜欢谁？”
海莉薇面无表情地推开他的脸：“我更喜欢安静一点的世界。”
小赞迪克见状，立刻抓住海莉薇的手，眼睛亮晶晶的：“海莉薇，我们走，别理他！”
16岁赞迪克眯起眼，一把拽住海莉薇的另一只手：“她跟我走。”
“放手！”
“你先放！”
海莉薇：“……”
她深吸一口气，猛地抽回双手：“再吵，我就把你们两个都丢回去。”
小海莉薇依旧走在前面，推了推眼镜，语气平静：“根据计算，你们再这样浪费时间，幻境崩塌的概率将提升至87%。”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得出这些数据的。
镜之秘境的空间开始不稳定，周围的景象如同被撕裂的画布般扭曲破碎。墙壁上的镜子一块接一块地碎裂，碎片悬浮在空中，折射出无数个错乱的世界。
赞迪克一把拎起小海莉薇，将她夹在自己的手臂弯，“你这小腿也太短了，还是抱着走得快。”
小海莉薇挣扎着指向一面正在龟裂的镜子：“西北11点方向……”
海莉薇和小海莉薇对视上眼神，有种童年的自己被赞迪克当做玩具戏耍的感觉。
“学姐，你看我们像不像一家四口。”赞迪克突然对她戏谑地开口。
海莉薇噎住，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转移话题：“你那边发生了些什么？”
赞迪克单手抱着小海莉薇，另一只手随意地挥了挥：”没什么特别的。我先进了那扇门，之后就掉进了一个全是镜子的走廊。”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在险些以为自己会迷路出不去的时候，一面镜子开始发光，然后我就遇到了这个有趣的小家伙。”
海莉薇看着缩小版的自己，突然有种微妙的羞耻感，“他……没给你添麻烦吧？”
是的，这话是对幼年期的自己说的。
小海莉薇面无表情，“按照恋爱心理学来讲，这应该被称为甜蜜的负担吗？”
“……”她居然被小时候的自己调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