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伦索菲教授先是一愣，随即喜出望外：“哎呀，太好了！我就知道你是个有眼光的孩子。没问题没问题，名额肯定给你留着！”
教授高兴地拍着海莉薇的肩膀，仿佛完成了一件大事。
“具体出发时间和安排，等通知下来我第一时间告诉你！”
她随即又换了话题，眼神变得八卦起来，带着长辈特有的关怀，“对了，海莉薇，在校三年了，谈朋友了没啊？我看你整天泡在实验室和图书馆，青春可不能这么浪费了！”
海莉薇内心毫无波澜，对这种话题早已免疫。她面无表情，用标准答案敷衍：“学业为重，毕业了再说。”
“哎呀，你这孩子！”特伦索菲教授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在学校这么好的‘动物园’里都打不到‘猎物’，等毕业出了‘园子’，进了社会那‘荒野丛林’，岂不是更难啦？优质资源可是很抢手的！”
海莉薇嘴角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这个比喻……虽然粗糙，但似乎……有点道理？
不过这并不能动摇她。
她平静地回应：“个人选择不同，教授。”
“唉，我看我们搞科研的女人啊，就是容易把自己单起来。”特伦索菲教授像是找到了共鸣点，感慨道，“不行不行，我得操心一下。改天带你和赛缇娜多认识认识院里院外优秀的男孩子！不然大好年华都浪费在烧杯和论文上，多可惜！”
海莉薇内心默默翻了个白眼，对教授这种经典的催婚模式感到无力。
她懒得提醒教授她自己也是单身多年的事实，决定转移火力：“教授，您的学生赛缇娜这几天帮您遛狗，崴了脚，现在还在校医院躺着呢。”
“啊？”特伦索菲教授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一脸错愕，“赛缇娜崴脚了？严重吗？天哪，小旋风那个精力过剩的……”
她脸上露出担忧和愧疚。
“不算严重，静养几天就好。”
“唉，这孩子，”特伦索菲教授叹了口气，“她做学术确实没什么天赋，我平时也就让她帮忙处理些杂事，她倒是很积极。这次名额……正好，另一个名额就给她吧，就当是补偿和锻炼了。”
她摇摇头，显然对赛缇娜的“学术前途”不抱太大希望。
“另外，”海莉薇想起一事，“您出差前把家门钥匙给了赛缇娜，让她帮忙照看小旋风。她现在在医院，钥匙还在她那儿。您需要的话，晚点我去医院帮您拿回来？”
其实钥匙还在赞迪克那儿，不过这个借口也能把特伦索菲教授糊弄过去。
“没关系没关系。”特伦索菲教授摆摆手，“钥匙不急，赛缇娜那儿放着就行，或者你方便的时候带给我都行，我还有备用钥匙。”
她说着，脸上立刻换上了对爱犬的浓浓思念和担忧，“就是不知道我的小旋风这些天怎么样了。有没有好好吃饭？胖了还是瘦了？呜呜，它肯定想死我了！一个人在家多可怜啊！”
海莉薇回想着赞迪克转述的遛狗日常，客观陈述：“一天遛两次，每次一小时左右。其他时间就关在您家里的笼子里，有喂饭。”
“啊啊啊！关在笼子里一整天？！”特伦索菲教授瞬间炸毛，心疼得不行，“你们这样是不人道的！我的小旋风是有狗权的！它需要自由！需要陪伴！需要情感交流！它是有情感需求的活生生的生命，不是机器！”
教授激动地控诉着。
情感需求？反馈？陪伴？
这几个词像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在海莉薇脑中激起微澜。
她不由得想起昨晚实验室里，那个将下巴搁在她掌心，清晰说着“小狗说：汪汪汪”的人。
一种难以言喻的、带着点荒谬的联想在她严谨的逻辑思维中一闪而过。
“……”海莉薇沉默了一下，面对教授对狗权的强烈主张，她只是平静地陈述事实：“教授，它活着，被按时喂养，有人负责遛。从基本生存保障角度看，已经很‘道德’了。”
说完，她不再理会教授痛心疾首的“你不懂爱”的控诉，礼貌地点点头：“教授，我还有社团活动，先失陪了。”
她转身离开，留下特伦索菲教授在原地为自家爱犬的“悲惨遭遇”长吁短叹。
海莉薇一边走向教令院，一边思考着刚刚答应下来的事情。
填埋场……那个充满未知和潜在危险的漩涡中心。
她也很想去看看，至冬国能展现出怎样超出须弥的科技水平。
那些坎瑞亚的深渊合金技术……在须弥境内开采污染合金的行为……以及自己论文的初心——如何解决As元素污染问题。
或许即将面临的并不只是单一的As元素，而是各种元素成分与深渊力量的混杂的污染反应……
……
“今天的实验室里也没什么可忙的，赞迪克，你不如回去多休息睡会儿。”贤者看着熬了一个通宵、眼下带着淡淡青黑的赞迪克，关切地说道。
赞迪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望向窗外刺眼的阳光，才惊觉已是第二天近午时分。
“休息？”赞迪克有些恍惚，随即想起什么，眉头微蹙，“糟了，早上还有一节剑术课……错过了。”
一种莫名的懊恼涌上心头。
“那种选修课？”贤者不以为意地摆摆手，“一两次不去，指导老师不会计较的；兴趣选修又不算学分。”
“我担心的不是导师……”赞迪克低声说，眼前浮现出海莉薇的身影。
这些天他硬拉着她去练剑，今天突然放鸽子，她会怎么想？
生气？大概不会。以她那副“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的随性，更大的可能是她按时到了训练场，发现他没来，等个十分钟或者干脆课上一半，就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该干嘛干嘛去。
说不定连“他是不是出事了”这种念头都不会在她脑子里停留一秒。
尽显漠不关心……
这个认知让他心底没来由地升起一股烦躁，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贤者敏锐地察觉到他情绪不对，追问之下，赞迪克无奈地简单解释了几句。
“哦？所以，你是在担心女朋友生气？”贤者恍然大悟，哈哈大笑起来，“上次情人节我就看出来了，你们感情应该很稳定嘛！”
“她不是我女朋友。”赞迪克立刻反驳，语气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急促和无力感。
难得说了句大实话，却换来贤者一脸“我懂，年轻人害羞”的笑容。
“那上上次在醉香食社呢？我可是看见你们一起吃饭，你小子那副得意劲儿，人家小姑娘也没否认啊。”贤者继续举证。
“呃……”
帮忙写论文换顿饭这种事还是别提了，赞迪克感觉头更痛了，“只是我帮了她个忙，她请我吃顿饭而已。我当时开了个玩笑，她肯定也没当真。”
“这样吗？”贤者摸着下巴，显然不太信，他回想起自己年轻时候，“不过，赞迪克，以我这个过来人的经验看，如果你对一个女孩这么特殊，真的只是朋友间的玩笑？我敢保证，你一定是喜欢她的。”
“我不喜欢她。”赞迪克斩钉截铁地否认，几乎是脱口而出。
然而，话刚出口，心脏却像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一种难以言喻的空落感弥漫开来。他下意识地收紧了放在膝盖上的手指。
“怎么了？”贤者关切地问。
“没什么，”赞迪克掩饰性地抬手按了按胸口，那里闷闷的，像是说出的那句“不喜欢”抽走了什么东西，“就是有点……不太舒服。”
他皱起眉，试图理清这陌生的情绪。他怎么可能喜欢海莉薇？那太荒谬了。
“我对她，只是天才之间的欣赏。”他像是在说服自己，也像是在说服贤者，语速快了些，“她聪明，思路清晰，知识面广，而且……跟她交流很有意思。她像一本封面朴素的书，只有翻开才能发现里面内容的精妙……我只是喜欢和她讨论问题。”
他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猛地刹住，但最后又忍不住补充了一句，“纯粹是学术交流。”
贤者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慢条斯理地整理着实验记录本，脸上是洞察一切的笑容：“所以，你真的不喜欢她？”
“当然。”赞迪克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刚才那堆理由终于搭建起一道坚固的防御墙，语气恢复了惯常的轻快，“我不喜欢……”
“我很抱歉，孩子……”贤者似乎想说什么，但被赞迪克打断了。
“不，没关系，贤者大人，这很容易解释。”赞迪克挑眉，努力让笑容显得自信从容，“除了学术能力，我在社交方面也一向游刃有余。你可能只看到了我和她相处的一面，实际上，我和所有人相处都差不多这样，融洽、有趣。这就是我的魅力所在。”
他试图用一贯的玩世不恭来包裹住心底那点莫名的不安。
“……”贤者张了张嘴，看着这个骄傲的学生，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无奈地咳嗽两声，眼神示意般地往门口瞟了瞟。
赞迪克顺着他的目光转头，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海莉薇就站在办公室门口，门一直没关。她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平静地开口：“我好像来的不是时候，打扰到你们交流实验研究了吗？”
她听到了多少？
赞迪克感觉自己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紧，喉结滚动了一下，一个尖锐的声音在心底叫嚣：完了。
“不，我们正好谈完了。”贤者反应更快，笑眯眯地站起身，打破僵局，“你是来找赞迪克的吧？”
海莉薇点点头。
赞迪克强压下翻涌的心绪，若无其事地站起身走出去，顺手带上了办公室的门。
走廊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海莉薇率先开口，语气如常：“特伦索菲教授回来了，我来拿回她家的钥匙，后面不用帮她遛狗了。”
她伸出手。
赞迪克默默地从口袋里掏出那把钥匙，放到她手心。指尖不经意地触碰，带来一丝微弱的电流感。
海莉薇接过钥匙，指尖摩挲了一下钥匙边缘，抬眼看他，镜片后的黑眸带着一丝探究：“感谢你对我有这么高的评价，‘天才先生’。”
果然，她听到了。赞迪克的心沉了一下，但脸上迅速挂起一个完美的微笑：“你才是，‘天才小姐’。”他附和着，心底却莫名烦躁起来。
那些话，明明是他深思熟虑后的“真心话”，为什么此刻却像一根刺，扎得他自己难受？他并不想让她听到这些。
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在他体内冲撞，而他刚刚自以为的“胜利”，此刻却变成了对自己的嘲讽。他有些茫然地跟着海莉薇走出了教令院大楼。
海莉薇停下脚步，奇怪地回头看他：“你要跟着我？”
“嗯，”赞迪克双手插进裤袋，耸耸肩，努力让语气听起来随意，“没什么事做，闲着也是闲着。”
他跟在海莉薇身边，大脑却高速运转着：为什么这么在意她的想法？为什么心绪不宁？这不符合他一贯清晰的逻辑。
“哦。”海莉薇应了一声，没再多问，自顾自地拐进了一家装潢精致、充满枫丹风情的饰品店。
店内灯光璀璨，陈列着各种设计感十足、价格不菲的饰品。
海莉薇对迎上来的销售员做了个简单的手势，指向自己的脖子，低声说了句什么。销售员的目光在海莉薇和旁边气质出众但明显心不在焉的赞迪克之间转了一圈，露出了然又带着点兴奋的笑容，连连点头，引着海莉薇走向一个相对私密的展示柜台。
赞迪克站在几步开外，目光放空地扫过店内华丽的陈设，心思根本没在这里。直到海莉薇拎着一个精致的购物袋走到他面前，他才回过神。
“你好像不太高兴？”海莉薇歪头看着他，直接问道。
不高兴？赞迪克一愣，随即下意识地否认：“我没事。”
他试图扯出一个惯常的笑容，但感觉有些僵硬。他不该被这种情绪困扰，熬夜的后遗症罢了。他努力说服自己。
海莉薇没再追问，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忽然，她伸出手指，戳了戳他衬衫衣领最上方那颗扣得严严实实的纽扣。
赞迪克条件反射般地捂住领口，后退半步，夸张地瞪大眼睛：“大庭广众的，学姐这是要干什么？”
他的语气带着熟悉的戏谑，试图找回节奏。
海莉薇没理会他的表演，直接拿出购物袋里的东西——一条设计简洁却别致的男士锁骨链，或者说项圈？
主体是质感上乘的深色皮革，点缀着大小不一、错落有致的银制星辰镂空图案，低调中透着几分不羁的性感。
在赞迪克还没反应过来时，海莉薇已经利落地解开他第一颗纽扣，将那条项链戴在了他修长的脖颈上。微凉的皮革和金属触碰到温热的皮肤，赞迪克身体微微一僵。
“嗯，不错。”海莉薇退后一步，上下打量，满意地点点头，“戴上去效果很好。”
赞迪克低头，手指无意识地抚过颈间的皮革和冰冷的星辰。他的皮肤很白，锁骨线条分明，这条项链恰到好处地勾勒出颈部的线条，在店内璀璨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契合。
心情变得极其微妙，惊讶、疑惑，还有一丝难以捕捉的悸动。
“不喜欢？”海莉薇挑眉问，语气带着点试探。
“不是。”赞迪克立刻否认，声音有些低哑。
他只是没想到，当初自己半开玩笑的“项圈”提议，她竟然真的记在了心里，还挑了这么一件……东西。
“这个礼物，”他抬眼看向海莉薇，目光深邃，“是只有我一个人才有的吗？”
“什么奇怪的问题？”海莉薇有些无语。
“你觉得除了你这种厚脸皮的家伙，我还能给谁买这种……东西？”她顿了顿，语气带着点破罐子破摔的坦然，“反正你不会觉得羞耻，正好给我提供了一个安全的犯贱对象，填补人生遗憾。”
“那我会很开心。”赞迪克忽然笑了，笑容直达眼底，之前的阴霾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礼物驱散了大半。他甚至能清晰感觉到自己心跳加速了几分。
海莉薇看着他灿烂的笑容，强调道：“事先声明，这辈子我大概不会给第二个人买这么贵的东西了。”
想起价格，她心里还有点抽痛。
“为什么给我买这个？”赞迪克追问，目光紧紧锁着她。
“没什么特别的理由，”海莉薇移开视线，语气随意，“路过这家店，觉得不错就进去看看，刚好想起你之前提过想要个项圈饰品，就顺手买了。就这样。”她努力让解释听起来像临时起意。
“哦……”赞迪克拖长了调子，嘴角勾起一个了然的弧度，心情彻底由阴转晴。
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凑近一步，“学姐今天有什么计划安排吗？我有一整天的休息时间，可以陪你做任何事。”
“你确定要跟着我？”海莉薇狐疑地看着他。
“当然，”赞迪克笑得狡黠，压低声音，带着点撒娇的意味，“因为，我可是学姐你的小狗啊~”
“大庭广众的，这是要干什么？”海莉薇没好气地把他的话原封不动扔回去。
“我不听我不听。”赞迪克耍赖地摇头，心情是前所未有的轻松愉快。
虽然他的情绪似乎越来越容易被这个人牵动，但这感觉……好像也不赖？他决定暂时放下那些理不清的纠结，先享受这份被“投喂”和“圈养”的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