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建国的手还停在实验室门把上，耳边那句“你们的时间，不够用了”还在回荡。他刚想回头喊孩子们暂停操作，就听见角落传来一声闷响。
赵辰从椅子上滑了下来，整个人蜷在桌边，手死死抓着桌沿，指节泛白。她的嘴一张一合，像是在说话，又听不清声音。
赵建国快步走过去，刚伸手要扶，眼前突然弹出一道半透明光幕，红字闪了三下：【非技术人员接触将加剧脑波紊乱】。
他立刻收手。
这时贾东旭背着包推门进来，眉头皱成一团。他没打招呼，直接打开背包取出一个扁平仪器，往赵辰后颈一贴。屏幕马上跳出几条波动线，其中一条剧烈跳动，像被拉扯的弹簧。
“她在同步多个时间点的画面。”贾东旭说，“信息流太密，脑子撑不住。”
赵辰忽然抬起头，眼睛睁得很大，瞳孔颜色变浅。她看着天花板某个位置，嘴唇抖着：“火……管道……他们在下面……”
说完脑袋一偏，靠在桌角不动了。
贾东旭把仪器收起来，从包里拿出个银白色头环。头环表面有细小纹路，通电后泛起一层淡蓝光。他一边调试一边说：“这是我最近做的时空情绪稳定器，能过滤掉一部分未来记忆信号。不一定完全管用，但能让她喘口气。”
赵建国站在旁边没动。他知道贾东旭不是乱来的人，可这玩意儿戴上去到底会怎样，谁也说不准。
“开机后可能会有反冲。”贾东旭抬头看了他一眼，“要是她抽搐或者呼吸变慢，我马上断电。你别拦我。”
赵建国点点头。
头环扣上赵辰头顶时发出轻微咔哒声。贾东旭按下启动键，蓝光变亮，顺着纹路一圈圈流转。赵辰的身体先是绷紧，接着慢慢放松，手指松开桌面，垂了下来。
监测仪上的波动线开始平稳，那根最乱的线逐渐拉直。
“有效果。”贾东旭呼出一口气，“屏蔽了大概八成的信息输入。”
赵建国盯着女儿的脸。她眉头不再皱着，呼吸均匀，像是睡熟了。他刚想开口问还能维持多久，眼角余光扫到墙角的监控屏。
画面边缘有一点扭曲，像是信号没接好。他眯眼看了两秒，那地方恢复正常。
贾东旭正在记录数据，笔尖沙沙响。屋子里很安静，只有仪器低频的滴声。
过了几分钟，赵辰猛地睁开眼。
她坐直身体，头环还亮着，但她的眼神不像刚才那样涣散。她转过头，看向贾东旭，声音很清：“他们来了。”
贾东旭停下笔：“谁？”
“在地下管道。”她说完这句话，眼皮一沉，往后倒去。
贾东旭一把托住她肩膀，把她轻轻放平。他摸了摸头环温度，又检查了读数，自言自语：“不该这么快耗尽能量……”
赵建国蹲下来，看着赵辰的脸。她脸色比刚才好些，但嘴唇有点发青。他知道这不是普通的累，是身体被什么东西强行拉扯后的反应。
“她说的‘他们’，是指什么？”他问。
贾东旭摇摇头：“不知道。但她说这话的时候，脑波频率和之前接收预言时不一样。像是……主动突破了屏蔽。”
赵建国站起身，走到监控主机前。他调出刚才那段录像，放大角落画面。那一瞬间的扭曲已经消失了，回放十几次都没再出现异常。
但他记得自己看到了什么。
“你有没有觉得，这屋子哪里不对？”他问。
贾东旭抬头环顾四周：“灯还是暗的，电源没换新线路，墙角还有上次漏水留下的印子……跟平时一样啊。”
赵建国没说话。他总觉得刚才那几秒，空气变了，像是有人站在背后，却没有影子。
贾东旭把头环拆下来，放进包里。他擦了擦额头的汗：“这东西还得改。下次开机前得加个缓冲期，不然她身体扛不住。”
“还能再用吗？”赵建国问。
“能，但不能连续上。至少得隔六小时。”贾东旭合上包，“我现在回去写报告，申请第二批材料。这种级别的设备，光靠咱们攒零件撑不了几天。”
赵建国送他到门口。院子里阳光很好，傻柱在厨房门口刷锅，哼着小曲。赵星坐在石凳上画图纸，赵阳靠在他旁边看。
没人知道刚才屋里发生了什么。
贾东旭走出院门，回头看了一眼：“你女儿说的那句话……别当耳旁风。”
赵建国点头。
他关上门，回到实验室。赵辰还在睡，呼吸平稳。他拉过一把椅子坐下，盯着她的脸。
半小时后，赵辰动了一下手指。
她慢慢睁眼，视线对上赵建国。
“爸爸。”她声音很轻，“我没吓到你吧？”
“没有。”他说，“你说梦话了。”
“不是梦。”她坐起来，动作有点慢，“我看见他们了。穿黑衣服，走路不踩地，沿着管道往这边来。”
“管道？”赵建国问，“哪个管道？”
“老的那条，埋在地下的，早就不用了。”她揉了揉太阳穴，“头不疼了，就是有点空。”
赵建国没接话。他知道她说的是四合院下面那条废弃暖气管，七十年代就封了口。可如果真有人从那儿进来，确实没人会发现。
赵辰抬手摸了摸头顶，发现头环不见了。她问：“那个圈呢？”
“收起来了。”赵建国说，“贾叔叔说你还不能一直戴着。”
“它有用。”她说，“我能感觉到外面的声音少了。以前脑子里像有好多人在说话，现在只剩一个。”
“哪一个？”
“是我的。”她看着他，“以前我不确定哪些话是我自己想的，哪些是别人塞进来的。现在我能分清了。”
赵建国心里一紧。
他想起很久以前，赵辰第一次说出未来的事，是在吃晚饭时突然抬头说“明天井盖会响”。第二天早上，果然有人在井边吵架。
那时候他以为是孩子灵光一闪。
现在他知道不是。
赵辰靠着椅背，闭上眼：“我不想再听见那些声音了。可如果他们真的来了，我不说，你会来不及准备。”
“你只要活着。”赵建国说，“其他都不重要。”
她笑了笑，没再说话。
赵建国站起来，去给她倒水。杯子接到一半，他听见一声极轻的响动。
像是金属摩擦。
他扭头看向墙角的通风口。
盖板没动，周围的灰也没少。
但他刚才确实听见了。
他走过去蹲下，耳朵贴近铁皮。里面静悄悄的。
赵辰在后面说：“别看了，那是他们传声的方式。敲一下是警告，两下是定位，三下……就是动手了。”
赵建国转身：“你怎么知道？”
“我刚梦见的。”她靠在桌上，眼皮又开始打架，“他们教我的，就在刚才睡觉的时候。”
赵建国立刻打开手机，拨通贾东旭的号码。
电话响了三声被接起。
“是我。”赵建国压低声音，“你先别回家。”
“怎么了？”
“赵辰说有人从地下管道过来。她刚醒来说的，不是设备影响，是新的信息。”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你信吗？”贾东旭问。
“我信她说的每一个字。”赵建国看着赵辰慢慢合上眼，“因为她刚才说了实话——她分得清什么是自己的想法，什么不是。”
贾东旭在那边吸了口气：“那你现在做什么？”
“等。”赵建国放下手机，走到门边，把锁扣死，“等他们敲第三下。”
他转身回来，发现赵辰又睁开了眼。
她看着通风口，嘴唇微动。
赵建国走过去：“你说什么？”
她没回答。
她的嘴在动，但声音不是从喉咙里出来的。
那声音来自头顶的铁管，顺着通道一路向下，在寂静的房间里清晰响起。
三声短促的敲击。
最后一声落下时，赵辰突然抬手抓住他的手腕。